盛安十三年春。
当今皇帝萧临初继位后的第一次选秀终于开始。
朝廷从天下诸郡州县广选秀女,以充六宫。
沈如云这日一早便乘着宫中派来的马车前往皇宫参加初选。
她坐在马车中,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父亲送予她的青翠色玉镯,想到白芷和青儿那副万般不舍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阵寂寥。
撩起晃动的车帘,轻轻靠近窗边嗅闻外头气息时,却忽然瞥见了那顶熟悉的黑色斗笠。
沈如云心下一愣。
不知为何,她心底并未因自己中毒而对那个人有过丝毫怨怪。反倒在看见他现在精神奕奕的背影时,而有些不明心安?
追及缘由,反正以后也定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自己此番只是不愿欠他的情罢了。
思及此,沈如云轻轻一笑,放下了车帘。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刚一松开撩起车帘的手,那人便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言则熙的一对乌黑剑眉轻轻蹙起,桀骜不驯的皙白俊脸上写满了狐疑。
但除了看到一个右转到下一条街道的马车外,并未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他甩了甩头,只觉自己自从上次中了毒后,就变得愈发敏感神经了起来像感觉到了那个女人的目光一样。
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他眸色一沉,不禁捏紧了手中提着药包的系绳,快步向前走去。
他来到一处阴暗的小巷,走至尽头最后一处破败的院落,敲起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片刻后,伴随着吱呀一声,院中昏暗的灯光透过开门的缝隙洒了出来,将言则熙周围的阴暗点点照亮。
一个形如枯槁的男子站在门后,但远远地却看不清面容。
言则熙凑近了头,细细打量到说:“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可刚说完,他的视线便朝他身后的屋子轻轻一扫,挑了挑眉道:“罢了,谁让这是你自己选的。”
对面男子并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淡淡嘲弄之意,只是冷冷道:“药呢?”
言则熙将手中药包提至他跟前,但正当那男子准备伸出手来接时,他却又猛地收了回去。
“你做什么?”
那男子有些微微恼怒地质问道。
言则熙勾起他那双深邃乌眸,语气透着些许冷厉:“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不要再来找我。”
“若是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看在义母的面上,我只能说会留你一条性命,但其他的你便只能好自为之了。”
言则熙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不动声色地定定注视着他。
那男子沉默一瞬后道:“我知道以后我们再无半分瓜葛,这样可以了吗?”
言则熙一脸冷然地看着他,接着便将手中系绳轻轻一松,药包瞬间落到了对面男子手中。
他未停留片刻,转身便向回走去。
“是谁在外面?”
一个虚弱女声从屋内渐渐传出,且伴着一阵不住的咳嗽声。
门后男子急忙向后望去,微微一怔后便又回过头,手忙脚乱地关起了门来。
言则熙听见这声音后,忽地停下了脚步。他轻蹙眉头,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来。
趁着那男子还未离开,他转身便将那药瓶朝着他扔去。
“啪嗒——”
药瓶坠落到了地上,刚好掉在那男子的面前。
“祛痕膏。”
“差点忘了。”
他一边满不在乎地说着,一边随意扫了那药瓶一眼,转瞬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沈如云正轻闭着双眸,倚靠在微微晃动的车上稍作休憩。
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随即便停至在了直城门前。
沈如云睁开双眸,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向送她前来的宫人道了谢,赏过银两后,便转身抬眸向前望去。
然而,虽早已想象过今日情景,但眼前场面还是令她稍稍有些错愕。
姿态万千的秀女们正黑压压一片站立在红色宫墙之外,安静等待着里面的宫人传唤她们进去。
她们个个身着上好的锦绣绫罗,全身上下珠围翠绕、光彩夺目,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人群中隐约传来阵阵极轻的低语声,但更多的则是她们在排队行走时,衣着之间细细摩挲的声响。
“奴婢给沈秀女请安。”
一阵尖细嘶哑的嗓音响起,沈如云顿时回过了神来。
她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公公正弯腰向她行着礼。
他身后的不远处还有一辆黑楠木马车在那儿静静等待着。
“奴婢名叫孟呈,是特地来接您入宫的,沈秀女跟着我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