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训母家的出身在当朝皇子之中算不得好,甚至称得上低微,童年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李文训的外祖蒋氏只是吏部中一位普通的员外郎。幼时中了童子举后便自诩聪慧有才学,人至中年仕途不顺,苦于伯乐不常有以致自己珠玉蒙尘,只能让自己每日湮没在吏部大大小小的杂事之中,故人后酒前常感慨自己生不逢时、时运不济。早年间不知道听哪位泼皮破落户酒后吹水说他在蜀中有位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方表亲为了摆脱了商籍,向地方官员送自家美人表妹,,侥幸博得赏识,在衙门领了份油水多的闲职。后来美人枕边风吹的争气,那位亲戚也愈发得县老爷赏识,自此鸡犬升天。
蒋氏自是不耻,但耐不住这些话酒醒后在脑中一直盘旋,无论如何也忘不掉,成日里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就连酒局也很少参加,独自一人时常又喜又嗔。蒋老夫人以为儿子被恶鬼上了身,吓得连夜请了几位云游方士央求他们开坛做法驱驱邪祟,就这样一连闹腾了好些时日。不知后来蒋氏如何想通的,求爷爷告奶奶才托了好些人脉,散尽家财求得一条门路。所剩银钱已买不起一位美婢,主意便顺理成章的打在了女儿身上。
夫人蒋戚氏心疼女儿,再三恳求夫君停止这疯狂的举动,及时悬崖勒马。但蒋氏哪肯就此前功尽弃?当然与蒋戚氏大吵一架,提出休妻作威胁。依照大虞律令蒋氏自然休不得与更三年丧的蒋戚氏,这番做派无非是想杀杀那蠢妇的嚣张气焰罢了。
蒋戚氏哪里是寻常女子。本就是自小刚强坚毅之人,岂能就此如蒋氏所愿,任由他随意摆布!与手帕交东拼西凑得了些像样的嫁妆,托了媒人寻得城西没落清贵之家的庶长子,准备挑拣个最近的吉日送亲女出阁。本是大喜两家之事,谁料未婚夫是个沾花惹草的!年纪轻轻不思诗书礼易,成天与纨绔厮混一处,偷鸡摸狗、狎妓养外室这些腌臜事倒是一个不落。怀有身孕的外室不肯再无名无分的继续跟着他,竟一路闹到蒋家门前来,求着戚夫人替她娘俩做主。经这一闹,戚夫人不愿再嫁女,索性去衙门状告了那家人,顺理成章退了亲,拿着聘礼换了好些银钱,捐了个官位送女儿做女官去了。
蒋氏气急,但木已成舟,自是无可奈何。索性疏远了蒋戚氏,常住坊间寻欢作乐去了。后来女儿碰巧发迹,有幸成为皇子承徽。蒋大人升官发财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幻想着女儿吹吹皇子丈夫的枕边风就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让自己位极人臣、一雪前耻。狠狠羞辱那些族中拜高踩低的家伙们!
蒋韵宁全然知晓阿耶的盘算,早早与张氏姊妹、戚氏等人通串好,每逢省亲日要么称病不见、要么装傻充愣。以及所谓女婿在朝堂上也没有对自己有所帮衬,蒋大人在多次面壁的结局中总结出一个道理:这个女儿指望不上了!甩甩袖子,痛骂女儿白眼狼,如此便断了所有联系,不再提及此事。
韵宁因为失去母家的支持,晋位封妃相较旁的妃嫔要难上很多,一直到皇帝登基数年后才得以被封明妃。加之李文训开慧又早,常得王傅夸赞。以致在弘文馆读书识字时曾多次被母家显赫的同龄宗室欺凌——宫人贴心整理的衣服常染泥浆、杂草等秽物、王傅的课业也常被弄得乱七八糟、书案也常出五花八门的怪东西……终于在某日忍无可忍后,取最不起眼的御赐砚台砸碎拼合好后放在书案角落,又许寺人好处,引得太子长兄前来。待交代完毕,转转如狡黠小狐般的眼珠子,心一横,跳进浅池里,将自己倒腾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待那帮纨绔到齐,好戏开场。
文君太子应邀而来,哪曾想会见到如此情形。当即训斥了涉事宗室,拉着弟弟去御前告了一状,换了妥帖的衣物,安抚良久才托小宫女将其送回明妃宫中。皇帝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说着便提剑去找宗室讨个说法。幸得有张皇后好言相劝,才放下剑,得以忍耐到第二天朝会。怒斥多位宗室教子无方,责令他们反省,又罚得几位典型的俸禄,这才使得李文训的学习生活顺遂许多,有更多的精力跟王傅学习感兴趣的东西。到青年时期崭露头角得以被朝廷重用,其后便快速成长至较那位太子长兄也未逊色分毫的地步。
李文训其人算不得什么高风亮节之徒,但也绝非心思深沉、贪权附势的鼠辈小人,自然感恩兄长与娘娘们,费尽心力辅佐兄长,事事以文君太子为先。南国有术士,曾为皇室这几位公主王子相面。说李文训有君王之相,但无守国之力。如有动乱,奸臣横行,自己恐怕也无权衡之能。做贤臣散王辅佐血亲也与其貌不合。倘若长兄福祚绵长,自然能尽其所用。术士见其在诗书礼乐上的天赋不由心生感慨,起了几分怜才之心,又观其治水心得,连连赞叹。二人促膝长谈至鸡鸣时刻,期间蜡烛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相见恨晚,不由得多言几句后日如何辅佐兄长、立足朝廷之类的云云。每言此事,文训逐笔记录,唯恐遗漏半句。从此更加谦逊,辅佐长兄丝毫不敢怠慢。其余兄弟姊妹纷纷效仿,宫中自此便是一副兄友弟恭、长幼有序之景。
时人常叹当朝李氏,为各家族兄弟姊妹相处之榜样,并以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