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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家降伏之事,消息传得飞快,足令天下震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态。
事先大部分人都觉得,毛利辉元面对平手汎秀出于绝对的下风,多半是要败北不敌的,谁要觉得能赢会被怀疑脑子不太正常。
但真正尘埃落定的时候,依然有不少人会感慨万千甚至痛苦哀嚎。
平手汎秀私底下认为,这种对不能反抗的事情心存侥幸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自欺欺人总能稍微让心里舒服点,直面现实却是非常痛苦的,只有少数心性坚硬的豪杰能够克服之。
但是换个思路,在惨烈的环境下依然坚持奋斗不息好像也一种值得尊敬的品质,持续不懈的努力拼搏偶尔可能达成看似全无希望的成果,比如山中幸盛他们屡败屡起,最终得到贵人相助奇迹般的复兴了尼子家。
人世间的道理总是正反两面都能讲通,真是纠结啊!
所幸的是,自后醍醐这个“大天狗”死后,几百年来朝廷从来都是直面现实,保持理智,一点也没有追寻梦想,奋力一搏的意思。即便个别皇族或公卿突发奇想要搞事情也会马上被同僚们拉住手脚。
平手汎秀从西国率领大军返回路上,才刚由播磨走到摄津,离京都还有四五天的路程,就已经有下级官员带着队伍举了旗帜前来接洽了,还有不少僧侣、商贾、学者、职人之类的随行,显然是趁机会过来攀关系或者讨赏的。
接下来每一天,都会遇到新的“迎宾员”,级别也是越来越高,从五位的侍从,到四位的参议,再到三位的中纳言,但队伍的人数却是逐渐变少。因为场面大了,没两把刷子的不敢往里面掺混。
最终在京都西郊落座休息时,轮到时任正二位内大臣的一条内基主持欢迎,参与的成员包括关白二条晴良的胞弟真言宗高僧寻惠,出身皇室由青莲院为根基取代延历寺继任天台座主的尊朝法亲王,当世连歌界公认第一人的里村绍巴等。
这阵势,闲杂人等厚着脸皮出没,就等于自讨没趣。
甚至包括武田胜赖、德川家康这些有正事要请示的都得排在后面。
一条内基这个人以公卿的标准,算是言行很直率的,寒暄了不到一刻钟就道出正题,那就是他自己即将晋升为左大臣,而空出来的内大臣之位,意思就很明显了。
同时为了保证官职与阶级相匹配,至少“从二位”也是必要的。事实上公卿们决定直接给到“正二位”。
顺带着,平手义光则由“从五位上中务大丞”转任“正五位上,刑部少辅,兼近江守”。这是应了汎秀的要求,刻意让儿子也顺着自己的路线走,营造一种继承过程中的仪式感。
由“正三位权大纳言兼左近卫大将”到“正二位内大臣兼左近卫大将”是一个很关键的过程,并非简单加官进爵。
首先,权大纳言和内大臣同属“太政官”的行列,有权领导朝廷,不过前者是“次官”之首,后者是“长官”之末。
律令制从唐朝学来了“四等官”的说法,从上到下分别是长官,次官(或曰通判官),判官,主典。
长官有独断裁决之权,而次官则有协助裁决之权。
这年头只剩下象征意义了,各地武士和平头百姓完全不会在乎,然而公卿们的心里,还是有明显区分的。
更重要的是,全方位超越了落跑在外的足利义昭,成为扶桑列国独一无二,身份最高的武士,而不再是并列了。
再加上去年的改元,可以说京都人已经彻底承认并接受了新时代的到来。
以后如果平手汎秀再跟足利义昭碰面的话,论幕府地位是该前者向后者施礼,但按朝廷体制则正相反,后者需要向前者致敬。“征夷大将军”的头衔虽然实际世袭,毕竟名义上还是接受宣旨敕令的任命才有效,幕府规矩和朝廷规矩相左时,显然还是应该以朝廷为主。
此事意义非凡。
另一方面,按照传统惯例,“源氏长者”这个称号,原则应该由天下所有源氏后裔之中,官位最高的人担当,负责祭祀祖先、召集族人、调解争端、推举氏爵之类什么屁用都没有但又充满神圣感的各项工作。
伴随的还有淳和、奖学两院别当的荣誉性职务。由于历史过于悠久,史料保存不善之故,现在没人能准确描述这玩意儿到底是干嘛的,学界存在很大争议。对外人来讲,反正搭配食用味道更佳就对了。
现在平手汎秀官位到了这份上,又是公认是新田义重的后代,正儿八经源氏后裔。虽然族谱上有五代人记载存疑,不过普遍被认为是“战乱时期动荡导致”而绝非“攀龙附凤随意编纂”。
他是十几岁的时候就如此自称并手持了补完过的系谱,而非势力大了需要名目时才临时抱佛脚拿出来救急,可信度怎么说也比后北条和德川他们强点。
本来这玩意儿应该像“征夷大将军”一样被足利家的人垄断,但由于室町幕府统治太不稳定,经常狼狈地被人赶出京都。
虽然只负责祭礼性质的工作,但积年累月的空缺也挺让人头疼的,总得有递补啊!结果近五十年这头衔就落在源氏出身的公卿久我家的头上。
正好,上一代“源氏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