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连续奔波作战了接近一整个昼夜的时间,柴田胜家、木下秀吉、明智光秀等人却依然被心中忧虑之情所影响,无法安睡。
只有织田信长气定神闲,安稳地躺在树枝柴草铺成的临时野铺子上呼呼大睡,并且留下一句信心十足论断:“放心!西军不会夜袭!”
他的举动令相当多的士卒——当然不可能是全部——感到安定,能够忘掉战局专心休息。
然后,果然一如所料,整夜平安无事。
中路的平手汎秀依旧据城不出,左右两边德川家康和长宗我部元亲也没有急于求成的意思,其他的小鱼小虾更加不可能有什么动作。
次日清晨时分,天将将半亮半暗,信长准时地苏醒过来,啃了几口干粮,迅速整了整装容,在亲兵的帮助下穿上甲胄,佩好了武具,然后马上就看到筋疲力竭焦头烂额的木下秀吉赶忙来请示战术问题——
“估计今天会遭到三面围攻,恐怕不会好应付……”
信长早有准备,闻言只是笑了笑,挥手打断:“岂可坐以待毙,应该先发制人。”
木下秀吉愕然不已。
但信长不等他反应过来,前后左右走了几步,环视周围将士的情况,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和时辰,点头自语说:“正好!”话毕找来一个心腹悄然吩咐了两句悄悄话,然后对着周围的家臣和士兵吼道:“尚有余力和战意的人,便来随我一战!”
然后不管不顾,毅然向北方迈步而去。
始料未及,众人尽皆惊讶。
但片刻间就有许多士兵振奋不已地大声回应,拎着刀剑快步跟上。
木下秀吉呆滞了半天,愣愣道:“至少应该先整队啊,怎么能这么混乱的……”
但周围没有人理他。身边诸将如稻田大炊、青山新七等人纷纷摩拳擦掌道:“此刻正宜以气势取胜,如何能拘泥于俗物?”
“猴大将”无言以对,没有办法,也只能扛起自己的大枪,硬着头皮往前跑了。
来不及去召集士兵了。
起初信长身边只有数十人跟着,渐渐走着走着有了二三百人,尾美老人大多闻讯跟了上来。至大半个时辰,木下秀吉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上队伍,目测已聚起上千之众,还有更多脚程稍慢的落在后面。
除了另有任务的泷川一益和柴田胜家,其他家臣基本都是只带着少量亲兵赶到。
前方也隐隐出现敌军。
多半是长宗我部元亲所部探查到情况,急忙派人抵挡了。
这时信长稍微停下脚步,挥刀向前指着,大声喝道:“此番既无奇谋克敌,亦无阵法之妙,唯有诸君血气而已,如何!”
“死战!”他旁边马廻众出身的野野村正成怒吼一声,架着长枪如离弦之箭,一往无前横冲而去。
“死战!死战!”福富秀胜、中岛秀政、津川义冬等诸多近臣亦纷纷效仿,以破釜沉舟的态度来表明决心。
信长也只慢了片刻,便拔出刀刃,高高举着,一声“随我退敌!”即毫不犹豫地向前冲锋而去。
完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势头。
如木下秀吉这等人,本来是从不欣赏猪突猛进式冲锋的,但眼看着自家老大都已经如此莽撞地拼了性命,自然也无法再有半点保留,除了把自己当做弹丸一样射出去之外,无有他念。
那边长宗我部军明显有些仓促,虽然是以长枪兵为主,却并未结成紧密阵型,反而颇为松散。遇到猛击之后,连忙先以少量弓矢、铁炮回应。
这本来对于织田军的强袭来说并不构成什么实质干扰,只是好巧不巧,冲在最前面的马廻众野野村正成十分不幸地被铁炮弹丸击中鼻梁,“啊”的痛呼一声,侧倒在地上,再无任何反应。
邻近众人见了,下意识不免脚步一缓。
但织田信长丝毫不以为意,决然地从野野村正成的尸体上跨过,冲到了最前的位置。
家臣们的那一丁点疑虑和胆怯顿时蒸发不见,如狼似虎嗷嗷叫着,又开始一齐往前猛扑,像一群饥饿的野兽般杀到敌军跟前。
后面还有许多人不断往前赶,看上去是无穷无尽。
甫一接战,长宗我部军就连连后退,忙于招架。
织田的家臣们尽力想要把己方总大惊拦在身后,但信长凛然无惧地尽力往前冲,挥刀切开了一名敌方足轻的胸膛,自己也被枪刃刺到了小臂。
这简直是烈火烹油。
须臾间长宗我部氏这支部队被织田家的散兵冲锋打垮,逐渐崩坏溃散。
诸将高呼庆祝胜利,惊喜不已:“这群土佐人并不如吹嘘中那般善战,我等乘胜追击,自可突围而去。”
织田信长却摇头道:“长宗我部元亲此人不俗,未可轻视。刚才只是攻其不备,久战下去必将深陷泥沼。”
说完他原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往南一指:“津川、浅见、森田……尔等留此继续作战,余者随我攻击德川军!”
众人大为惊讶,虽然下意识跟着折返,却皆不知何意。
织田信长淡定自若,成竹在胸,并不解释。
木下秀吉经过一番思考倒是明白过来,然而奔波得疲惫不堪,喘了好半天气才有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