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手中务大人,这次我实在是陷入绝境,迫不得已只好向你恳求了!”
避开了闲杂人等之后,伊势贞兴又一次跪倒在地上,言辞凄切,满目哀愁。
“不敢当,不敢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在下虽然能力有限,一定会尽绵薄之力。”
平手汎秀的态度还算挺客气,但言语非常保守,显示出内心并不以为然。
毕竟,还不知道面前这人究竟有什么要求呢,也不知道对方的姿态是真是伪。
“唉……”伊势贞兴悲叹一声,假装挥袖拭泪,“平手中务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我因为一向主张与织田家相善的缘故,已经被公方大人视作仇雠了!”
“不至于吧?”平手汎秀佯作出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伊势大人您这么做,也是为了幕府的长治久安嘛!公方大人远见卓识,怎么会因此而排斥您呢?”
“公方大人自然是慧眼如炬。”伊势贞兴察觉到方才话中不妥,连忙开口弥补,“但耐不住三人成虎,许多奸佞小人在幕府撒布流言蜚语,凭我一人实在无力阻止……”
短暂几句交谈,气氛已经被平手汎秀带到平稳的节奏,伊势贞兴也不再假装凄凉。
此时汎秀方才整肃心神,认真问到:“伊势大人,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事呢?”
“其实——我也是听一些旧日好友透露,公方大人在某些小人的撺掇下,有意派遣我去关东调解局势,您看这不是羊入虎口嘛……”
“关东?”汎秀作茫然状,“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作为幕府使节,去调解远国大名之间的矛盾,不是非常光荣的司职吗?一般人恐怕盼都盼不到吧!”
“您可就别装糊涂啦!现在这个时候派人去关东,您还猜不出来幕府的意思吗?”伊势贞兴做出一种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喧哗的憋屈姿态,可怜兮兮地仰着头。
见此情状,平手汎秀也大抵能猜到谜底了:“难道……公方大人准备让你去维护今川家?”
“正是如此!”伊势贞兴含泪点头,“您也知道,今川在武田和德川夹击之下兵败如山倒,要不是还有北条支持,早就不复存在了……”
“那——这个任务,确实是有点难度。”
关东的局势,平手汎秀虽然没有过分关注,但多少也知道一点。
自从桶狭间合战之后,骏河今川家便一日不如一日了。三河德川掀起反旗,甲斐武田背弃同盟,两家共同出兵攻打。短短几年之内,远江已经基本被德川得到,骏河也被武田占据了八成。
今川氏真现在只剩下千人左右的兵力,蜷缩于两座边陲小城,全靠相模北条氏康作为后盾,才苟延残喘至今。可是北条氏康的身体并不健朗,已经行将就木了,其子北条氏政则对于支援今川不怎么热衷……
总而言之,骏河今川家已经快要凉了,现在唯一悬念亡于何人之手而已。
幕府派人去维护今川的话,道理上倒是说得过去,毕竟今川是足利氏的分家。但显然不可能起到什么实际作用,而且使者搞不好就要失陷在战乱中。
“仔细想想,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平手汎秀思酌良久,做出如此答复:“北条家两年前在三船山败于里见家之手,失去了上总、下总二国的大片领地,导致腹心暴露敌口,短时间内,他们肯定更关注于复仇,而不是插手其他事务。所以今后骏河的主导人就是武田、德川,这两家目前是联合起来瓜分今川,但眼看着战果快要瓜分完了,日后还能继续联合吗?迟早是要决裂的。届时他们势必要争夺东海道的控制权,而今川家在骏河、远江立足多年,积威甚重,即使只剩个空架子,仍会有两边下注的筹码……”
伊势贞兴闻言一愣,脸上犹然不太信服,追问到:“数年之间,今川都在与武田、德川敌对,现在突然说要投靠,也很难取信于人吧?”
平手汎秀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那就要看今川家肯不肯出足够的代价了!比如说,谁愿意扶植今川家,就把谁家的幼儿收为养子,立作继承人,这会如何?”
“这!”伊势贞兴被这个设想所震惊了,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用:“这么做的话,确实足够取信于人了,但不就等于是把家业让给外人了吗……”
“那也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平手汎秀嘴角露出几丝诡谲味道,“现在今川家已经是朝不保夕,当然应该先存活下来再说嘛!十几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这么说……骏河今川家居然还有戏?倘若通过调节手段,将今川从绝境中救出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名震列国的功绩……”
伊势贞兴半是惊异半是敬佩,眼中光华闪动,喃喃自语,脸色连变了几次。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摇了摇头,双目生出怯意,低声道:
“如此翻云覆雨,纵横捭阖的事情,实在是凶险万分,平手中务您或许是手到擒来,但鄙人……鄙人恐怕……恐怕并无辨如悬河之才。”
“这……这该如何是好呢?公方大人打定的主意,我一介外人,是无法阻止的。”
平手汎秀低着脑袋,皱眉摇了摇头,做出遗憾和无奈的神情,但内心底下却觉得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