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濑户内海之中,淡路国州本城的平手汎秀,在得知佐久间信盛率军介入和泉动乱之后,顺水推舟地改变了策略,将返回近畿的日程进一步往后推延。
在此期间,他当然是继续稳坐钓鱼台,呆在城里静待最佳机会。
这就跟之前的公开说法,发生了一定的矛盾。
此时,数千名受命集结起来的士卒,也就只能跟着总大将的步伐,驻扎在州本城的附近,承受日复一日的操练和严苛的营房纪律。
直属的旗本还算适应,但杂兵们是很难忍受的。好在平手汎秀的战场声望足以压服一切反对意见,优渥的现金津贴也能堵住大部分人的嘴。
所以军队的士气还算稳定。
至于家臣们的想法就更不用担心了。中下层的武士无不对算无遗策的平手中务丞大人抱有盲目的信心,高层的部将和奉行都很具备职业素质,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轻易展示出来。
另外也有人称“庆次组”的那群没心没肺的斗将和倾奇者们,这群人在不过分违反禁令的情况下,对军队的面貌也是有一定正面作用的。
放眼所及,最不淡定的人,居然是被平手汎秀视为“谋主”的本多正信。
这可真是十分令人意外了。
……
平手汎秀坐在书房里,随意地看着几封不怎么重要的来信,余光便看到:下首的本多正信表面上正在整理文书,却是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双目压根没放在案几上,时不时便会侧着脑袋作沉思状。
除了参赞议论,指点江山之外,本多正信的本职工作是佑笔,主要负责处理公务案牍,将主君的指示写成文字传递下去,其下还有几名书佐当他的下属。这项职责对他来说实在不难,就算心有旁骛,也能轻车熟路地完成。
但平手汎秀仅仅坐在一丈之外,眼见自己的“首席智囊”不在状态,终究难忍住皱眉向其发问了:“弥九郎(本多正信的通称)你这家伙跟随我已经多年了,类似的计略也使用过许多次,为什么偏偏今天这么担忧呢?跟三好家相比,这次要对付的人可称不上厉害。”
话音落地,本多正信先是一惊,连忙下拜了一下,口称“不敢”,随即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说到:“在下以为,这次派人去和泉的事情,虽然也计划周密,但实际去做的时候,可能出现差错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实在不免令人忧虑。”
平手汎秀听闻此言,颇觉不以为然:“世事变化莫测,岂有万无一失的计略呢?只要有七分的成功把握,就该当机立断。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会不明白吗?”
对此本多正信只能摇头苦笑,又下拜道:“主公所言甚是,不容在下置喙。然则——同样是有七分把握的计略,如果是有河田长亲大人,或者是岩成友通大人亲自坐镇,想必就不会有偏差。倘若是中村一氏大人受命,也能把七分把握升到九分。只是——”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一直伏着身子,姿态甚为恭敬。但言语中的意思,却是在质疑平手汎秀的用人之道。
不过这也是本多正信所营造的“人物设定”。一个“谋主”若是连直言相谏都做不到,那恐怕就没有多少存在意义了。
这次去和泉执行“特殊任务”,派的乃是积极性最高的新生代山内一丰,而非任何一个才能已得到验证的旧臣。
没想到竟然引起本多正信的担忧。
平手汎秀轻轻一笑,摇头道:“我所布置的任务并不难,只需要及时把当事人送到界町即可,后续无论如何发展,总是有从容应对之道的。派中村甚至河田过去,目的就太明显了,会引起他者的警觉,日后要开脱责任也会更麻烦。何况山内一丰这家伙,时常有些奇妙的做事方法,也许会带来惊喜呢?”
话说到这里,本多正信虽然仍坚持己见了,却也不能表露出来了。
这源于对“计略”的理解偏差。
同样是想要引起佐久间家与界町商人的冲突,本多正信的思路是采取缜密的行动来制造事端,让双方成为不死不休的状态。而平手汎秀的做法是挖掘双方潜在的矛盾可能性,然后尽量将这个可能性放大。
一个是“无中生有”,一个是“顺水推舟”。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背着斗笠穿着短打劲装的矮小武士,不经通报就出现在门口,对着室内半跪,轻声快语道:“主公,和泉那边传来了新消息!”
仔细一看,这人不正是目付头领服部小藤太秀安吗?
平手汎秀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不需回避,就在这里说出来即可。
服部秀安得到指令,立即起身,快步窜了进来,离主君三步远的时候,方才开口:“山内一丰按计划将伊势贞兴、了净禅师、田代宫司等人带到界町,佐久间信盛之子信荣率军追击。‘能登屋’的老板池永平久试图从中协调,却与佐久间信荣发生冲突,被其误杀。”
短短几句话,却如平地惊雷。
能登屋的池永平久,那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这家伙在三好时期是界町之内财力排名前三的大佬,到了织田时期虽然受到一些打压,但仍然保留着相当大的实力。
这个人的死去,显然会引起界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