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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禄十年七月十四,收取印字税三百六十一贯。
木下秀吉亲自捉刀,一笔一划地将数额记录到账册上。
而后看着眼前的一堆大小不等的银货,眼睛都快要直了。
他对平手汎秀顿时生出无限的景仰。
平日要向商人征一点税,总是千难万难的事情。今天略施小计,居然让人主动送钱上门。
“一日三百贯,每年结算下来不是有十万贯以上?!”木下秀吉沉浸在这美好幻想当中,不由得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蜂须贺小六也应声到:“最妙的是不需强征,而是让商人自愿献出银钱,如此妙计,也只有平手监物大人了。”
平手汎秀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打破他们的幻想:“今天是特殊情况,才会吸引这么多人。以后状况稳定,不可能每日都有三百贯入账。我看一年下来大约也就一两万贯,最多不会超过三万。”
木下秀吉闻言也不气馁,恭敬答道:“就如您所言,那也是一笔大钱了!年入银钱二万贯,便等于开垦了五六万石土地。监物大人实在高明,令我等望尘莫及。”
“还要算上奉行所的运营成本。以及审理纠纷,追捕案犯的执法成本。”平手汎秀继续泼了冷水,而后又提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更重要的还是岐阜城的看法。主公他原本的意思是让我等自行决定收益和权责的划分。”
汎秀说着便拿出了手中的书信。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不事先传递给岐阜城的织田信长知晓。以信长的眼光,自然不像木下秀吉一样高估收益。每年一两万贯银钱,他老人家还不至于眼红。再加之织田家一向采取放任家臣自由发挥的政策,于是就没做出明确指示。
按照惯例,信长会让出这些利润,转而去把印花税的政策在尾美、近江、伊势等地推广。界町虽富,但也远比不上这些地域的总和。
木下明白此节后,没经思索,果断地说到:
“我看大部分金额应该交给平手监物大人做军资,留下必要支出即可。【愛↑去△小↓說△網w 】”
明明方才还是一副被财帛打动的样子,但这时候又显得毫不贪心。室内除平手汎秀之外,蜂须贺小六、木下小一郎、小西行长等人,不免都对这个界町奉行大为刮目。
唯有汎秀并不惊讶,秀吉此人看似贪婪短视,但其实志向远大,他虽然喜欢锦衣玉食,声色犬马,但也能毫不犹豫地为了政治前途而放弃这些。
此人当然仍以信长的指示为最高原则。但除此之外他也绝不会同有影响力的重臣交恶。
在众人看来,木下秀吉这番话应该是符合了平手汎秀心意的。新任守护代大人搞出这奇妙的新政,不就是为了这份银钱吗?
出人意料的是,汎秀只是微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拒绝道:
“界町乃是特殊的城市,我不宜过多牵扯。以后但凡界町之内收取的税费,全部交给木下大人,做界町管理的支出。至少可将治安队伍扩大一些,确保此地安稳。至于我,只负责收取界町之外,和泉国内其他地域的印字签花税。”
这番话自然是令听者大为吃惊。
蜂须贺是十分惊喜而又疑惑,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
木下秀吉起初也是同样,但转瞬就眉关紧锁,像是想到了更深一层。
而平手汎秀却没有顾及他们的感受,只起身说道:
“既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决定了。那么我便去就寝了。明早就要返回岸和田城,各位不必相送。”
接着便起身作势要离去。
身边的随从亲卫自然前后簇拥开道。
小西行长看到汎秀伸手召唤,也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
木下小一郎迟疑片刻,以眼神向其兄打了个招呼,随即追上两步,与小西并肩踏出。
……
平手汎秀脚步舒缓,不紧不慢地走回奉行所侧边的客房里,箕踞在坐垫上,让人倒来一盏清凉的茶水,分两口饮尽。
接着他伸手一指远处侍立的小西行长:“今天还多亏了你的表现,令本家的界町奉行脸上有光,这‘印字税’也就顺理成章。看来商务之事,果然是你的本职,这道题答得还不错。”
“谢监物大人谬赞。”小西行长躬身答了一句,但眼中不见欣喜,反而全是心事重重之相,一副欲言又不敢的样子。
而跟过来的木下小一郎却忍不住伏身道:
“在下有些想法,斗胆向监物大人开口。”
“不必顾虑,但说无妨。”对这个还未发迹的“大和大纳言”,汎秀展示了少有的耐心和善意。这不仅是出于收集人才的癖好,更多是对其人品的欣赏。
“是。”小一郎回答说:“原本在下也觉得,这次答案能令监物大人满意。但您表现得对着印花税的收益并无兴趣……我就明白过来,您所思虑的要深远得多。”
平手汎秀继续低头饮茶,静了片刻,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小一郎,你最初来找我,是为了推荐小西行长入仕,对吧?如今忙前忙后这么些天,可有什么新的感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