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坐在客厅里等我。
我进门的时候，他红着双眼，手里还捏着手机。
我不知道他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了，反正我关机了。
房间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我都快忘记了陈彦上一次动手做家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好像自我父母不在了，他就再也不用装好女婿了。
桌上的避孕套还搁在那，呈现出干硬的，令人作呕的造型。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陈彦对面，坐下。
他问我，涵涵呢。
我说：“我安排好了都，咱俩就直说吧。”
昨晚的泪水差不多已经流干了，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冷静了。
“这套房子是我父母当初出资付的，你装模作样地按揭了一年，这笔钱我可以还给你，但是房子我要收回。你单位去年分的那套福利商品房，我不就不跟你分割了，你还有一家老小要照应，我也不想把事做那么绝。”
我说，“但是，我爸妈还有两套拆迁房，婚前的。房子现在还没到手，但就是到手了也跟你没关系，这个我希望你清楚。最后，我们两个有大概七十万不到的存款，四十万的股票。在谁的账户谁就留着。你算算清楚就行了，我无所谓。”
我这边一口气说完，中间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打。
陈彦一言不发的，就好像压根没听到一样。
直到最后，我说：“陈彦，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别再拖着了。我不去法院告你重婚，已经算是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义，以及我父亲与你的师生情面了。”
“小微，你听我解释——”
“你还解释个屁！”
我吼道：“陈彦你还要不要脸啊？你真打算让我把你和林琳的儿子拽去做亲子鉴定么？”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对我？陈彦？
你是因为就想要个儿子，还是因为你不想要涵涵？
“你不想过了你跟我说啊！我余幼微当年是倒追过你，可我有绑你架你入洞房了么？”
我说，我爸是你的老师没错。所以你别告诉我，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就会没办法毕业？
你真以为我余幼微嫁不出去，真以为这世上就你陈彦一个男人是不是！
我原以为我能保持风度和冷静的，我原以为今天，我能不哭不闹，不打不叫。
可是我做不到。
真心爱过的人，做不到体面。
我用手肘撑住膝盖，脸埋在双掌里。我把昨晚哭干的泪水，重新洗牌一遍。
原来人的悲伤，真的可以无限大。
“小微，对不起。”
陈彦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身边，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我忍不住颤抖一下，将他甩开。
我曾那么渴望他的拥抱和温暖，但这一刻，我只觉得恶心。
“对不起？”
对不起的意思，就是承认了，对么？
呵，怪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等着陈彦告诉我——
那个安全套，真的只是吹气球来的！
“小微，对不起。小米粒确实是我的儿子，但是，我从来没有跟林琳在一起过！我发誓！”
“你说什么！”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相信陈彦的话。
“你知道我身体有病的，小微。”
陈彦攥拳，狠狠捶在沙发上。
“小微，你也知道，我妈就我一个儿子……”
那天晚上，陈彦跟我谈了整整一夜。
他说这一切都是黄英的主意。
是黄英希望能有个孙子，于是提出让他去找机构代孕的。
原本陈彦是希望想等我的身体再好些，跟我商量一下，能不能由我代孕做个人工。
但是黄英前年查出了乳腺癌早期，整天唉声叹气的，说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一眼孙子了。
陈彦这才勉为其难，瞒了我。
“小微，我之前想，如果你连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涵涵都能接受，又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孩子呢？”
一听这话，我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分的情绪，再次被炸了起来。
我说陈彦，你要点脸好么？
“我听说过代孕的，但我没听说过代孕的母亲也一块给接回家里住的！你跟林琳，是想假戏真做，还是早有预谋？你真以为我余幼微是傻子么！”
“我跟林琳，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我也不知道，代孕的人会是她你明白么？”
陈彦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痛苦又无助的表情，简直让我快要相信他真的是无辜的了。
“陈彦，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我们都不可能了。”
我站起身，转侧就要往外走。
“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