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学子招手,那学子低着头快步走到他身侧小心翼翼地坐下。
“那小丫头谁啊?”夜明问。入学宫者,皆为各国贵族子弟,那丫头长得白白净净,怎得一副奴人相?
“她是甘国国君的女儿苓慎,”元旭顿了顿,“听说是甘国国君有意将女儿嫁给康浔,如此,才得他如此照拂。”
“那丫头才多大,她父君就急着将她嫁人了?”
“甘国土地稀少,人丁单薄,如不依附强国,恐怕迟早难逃被吞并的厄运。”
“呵,旭儿小小年纪,懂得倒挺多。”
“姐姐只年长三岁,为何总拿我当孩子看,再过月余,元旭就十五了。”元旭眼角似无意般飘向那苓慎公主。
夜明瞧在眼里,笑道:“元弟心中可有相中的女子啊?”
元旭脸红,低头装作看书不语。夜明抬眼望向堂外水榭,一丝阴郁漫上双眼。
夜幕低垂,几颗碎雨伴着微风静静落下,不一会,成片的雨幕铺排而来,一场春雨一场暖,新赫城的冬天终是要过去了。
元光殿内,王君满面愁容地盯着一张折子看,杨东明察言观色,暗暗屏退一众侍人,重新倒了盏茶,奉上,缓缓道:“王上,歇歇吧。”
“康从临简直狂悖!竟然直接上言要我肃、蒙两州,简直狼子野心,贪得无厌!”王君将折子重重丢在御案上,怒目圆瞪,惊得杨东明一身冷汗。
王后端着食盒徐徐而入,她一身素色常服,云髻上斜插一只玉簪,淡扫娥眉,眉眼清丽,虽不及先皇后美,但胜在端庄优雅。
先王后忧思成疾,早早病逝,召岩国新君康从临未等王后的丧礼结束就将小妹送入后宫,王君对此很是厌恶,连带着对这新王后也心生厌恶。十几年来,对她不冷不热,敬而远之。好在这新王后性子极谦和,对待王君的不屑始终不愠不恼。
杨东明头上冷汗涔涔,召岩国的国君刚递了折子,王后这就跟着来了,未免引火烧身,杨东明悄然退出。
王君正憋着一肚子气,但见王后过来,瞧着她默默将两碟糕点放在桌边,冷声道:“王后今日来得好巧啊。”
一盘枣子糕,一盘栗子糕,皆是王后亲手做的:“臣妾每日都来。”
“每日都来?替你的好哥哥监视孤吗?”
王后不语,执起一块枣糕,说:“王君近日身体倦怠不畅,偶有失眠,红枣药性平和,最能补中益气,王君尝尝臣妾的手艺。”
“有此等臣子,我如何能安寝?”说着将召岩国的折子丢过去,未等王后反应,王君抓住她的手腕往身前一带,恨恨道,“王后说,这肃、蒙两州寡人是该给还是不该给?”
“臣妾,臣妾不知。”慌乱中,御案上的盘子被刮落,红红黄黄的糕点滚落一地。
王君见她眼中擒着泪,心中掠过些许不忍。他被先王废去太子位,投奔外祖公召岩国国君时,王后康若倾彼时还是召岩国的公主,是召岩国君最宠爱的孙女。若倾彼时豆蔻年华,似一抹待放的红莲,明媚朝气,每每见到,总能扫清他当时一蹶不振的阴鸷心情。
“父王不喜欢吃就送去我府里,别白白浪费了母亲的手艺。”夜明不知何时走进来,捡起一块栗子糕,拍几下灰就往嘴里送。
“明儿,”王后挣脱开,拦住她,“落了灰,不能吃。”
夜明两三口吞下,还不忘舔舔手指:“蒙了灰又如何,馊掉的菜汤,滚过泥水的馍,我什么没吃过?”
“夜明!”王君怒喝,在这大州朝,无人不知却无人不敢提起那段往事。十二年前,山戎人突袭京邑,王君狼狈逃往新赫。夜明本随着王后的队伍出逃,不知怎么的竟失踪了。那时的夜明尚不足五岁,自小锦衣玉食,如今流落在外,是根本活不下来的。先王后因此终日自责,思念成疾,终没熬到夜明归来的那一日。
夜明彼时虽年幼,可那一路的辛酸苦楚却仍历历在目。
“父王乃天下之主,为何要为难母亲?”夜明初归新赫时,所有人甚至王君都不肯认这个王姬,没有人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能靠着双脚从京邑走到新赫。只有新王后和夜心王姬,相信她就是夜明,就是大州朝那个走失的王姬。十几年的相伴,十几年无微不至的照拂,足以打动夜明叫她一声母亲。
“哼,”王君将折子丢给夜明,道,“你母亲的哥哥,要咱们的肃、蒙两州!”
“那便给他。”夜明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你!荒唐!”
“肃蒙两州东临召岩,北面的历山属于山戎蚩原部管辖,蚩原部铁骑骁勇,善奇袭,好掠夺,多年来两州军民苦不堪言,如今,召岩国君愿意替父王分忧,岂不乐哉?”
王君闻言,眉心稍展。
守在殿外的杨东明快步走到王君身边,俯身说:“王君,太子和三公子到了。”
“杨宫正,将这些点心送到我府里去。”夜明说着朝殿外走。
“慢着,”王君叫住他,“你喜欢吃,叫你母亲再做,这些,留下。”
王后眼中酸涩,忙低头拭去眼角的一滴热泪。
打宫门出来,夜明就一直冷着一张脸,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