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六年,春,燕敬帝齐昌下旨命黑甲卫襄助西南,卫国公周盛桐拒不受旨,称“齐煊乱政,将士托义,如奸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
朔都之变除了令远在京城的大燕臣子焦头烂额,但是对于昭明军的众人而言也并非什么好消息。
宁州毗邻朔都,若是周盛桐想要入主中原,毫无疑问必须得先越过昭明军,只怕还没等黑甲卫与羽林军碰上,昭明军倒成了两虎相争的牺牲品。
因而,这几日宁州县衙满满当当的全是穿着军服的高级将领来来往往,一时之间,要打仗的消息也渐渐在宁州城百姓中间传开了,城中的气氛也变得多了几分凝重。
不过,身为两城之主的齐昭却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整日里只是窝在书房中查阅卷宗,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倒是急得洛泫天一干人等上蹿下跳。
最后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洛泫天被几个武将推进了书房来触齐昭的霉头。
书房之内,齐昭正专心地看着眼前的棋局,与纪黎正在对弈。
洛泫天先行了一礼,然后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主上,那周盛桐若要入主中原,头一个不会放过肯定是我们,您怎地还如此放心?”
齐昭却只顾着和纪黎对弈,头也没有抬起,只对纪黎道:“纪黎,你这几日棋艺倒是精进不少。”
“主上谬赞。有名师指点自然突飞猛进。”
“不过,你下棋太君子,处处给人留生路,该不会是故意让我吧?”
“是我技不如人。”
齐昭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洛泫天:“哦?洛大人来此可是有要紧事?”话里话外,似乎才刚刚发现这不大的书房之中多了一人似的。
洛泫天也不敢置喙,道:“启禀主上,臣实在是忧心国事,这才贸然叨扰。”
“洛大人的忠心本王自然不会怀疑。不过,本王却不知如今国事有何值得你如此忧心的。”
“启禀陛下,朔都之变只怕会给昭明发展带来隐患啊。”
“何解?”
“宁州毗邻朔都,一向与朔都有所来往,若是周盛桐想要入主中原,恐怕会发兵宁州。黑甲卫战力不俗,昭明军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齐昭神色自若,转而望向一旁安静地收拾棋局的纪黎,问:“纪黎,你有何见解?”
纪黎动作一顿,站起身来,福身行礼,道:“诚如纪大人所言,朔都与宁州相邻,然而宁州三年大旱,朔都并无异动,可见朔都并非剑指中原,所谓‘清君侧’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已。而且,虽然黑甲卫以一当十,但朔都被北魏牵制,若是一味进攻,反倒被人钻了空子,岂不是得不偿失?更何况,如今周盛桐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明面上自然还是大燕臣子,若是出了纰漏,周盛桐起兵便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因而,他不会对宁州动兵,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
“好好好。”齐昭拊掌赞赏,又望向一旁的洛泫天,“洛大人,纪黎一言是否给你解惑?”
洛泫天一副恭顺的样子:“主上洞若观火,是下官多虑了。”
“无妨,你也是担君之忧,只是如今宁州城民心初定,本王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谣言,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既然如此,你便先退下吧。”齐昭挥了挥手。
洛泫天答应一声,无声退下。
出了书房,春日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些晃眼,洛泫天伸出手挡了挡眼睛,阳光从指缝里露出,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层阴影。
他的表情未变,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冷意。
秦王于他有恩,但齐昭没有。当初若不是他一力作保,齐昭怎么能那么顺利就召集秦王旧部?如今翅膀硬了,竟然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还拿纪黎那个目不识丁的小姑娘来羞辱他!
洛泫天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怨怼,却完全不提当年齐昭召集秦王旧部,他是因着全家被摄政王通缉不得已才投奔昭明军,也绝口不说纪黎虽然目不识丁但是天资聪颖,在朔都一事的确是他判断有误。
书房内,齐昭收回落在洛泫天半弯的背影上若有所思的眼神,似笑非笑,她开口问一旁的纪黎道:“纪黎,你以为洛大人此人如何?”
纪黎还在整理书卷的手指一顿,道:“下官不敢妄言。”
“纪黎,你颖慧过人,只是太胆小了些。往好处说,你有君子之风,往坏处说,是束手束脚,畏首畏尾。”齐昭声音平静,只是语气多了几分严厉,“在外头谨言慎行是好事,不过今日,本王许你妄言。”
纪黎不敢推脱,便道:“下官以为洛大人算得上是忠心,只是……”
“只是如何?”
“下官家中有一幼弟,他待小人谦恭亲切,有那等好玩的、好吃的也总会想着下官,只是必然是他玩过腻味了、吃过尝过还剩着些的时候。难不成他会故意想法子害我这个亲姐姐吗?自然不会,不过,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