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比之兖州如何?”齐昭摩挲着手里的酒杯,嘴角含笑,看起来似乎只是身为一城之主的随口一问而已。
而要回答问题的纪黎却忍不住用手指攥紧了衣袖,明明是冬日,她的后背却出了一身冷汗。
纪黎知道,齐昭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想要的是一个筹码,一个能够让这些大臣相信昭明军能够拿下宁州的筹码。
纪黎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莞尔一笑,道:“奴婢家住在太平村,与兖州城不过是一山之隔。既算是宁州人,也算是兖州人。若是非要比较,这不成了窝里横了吗?”
齐昭对纪黎这样的回答有些不悦,但面上不显,正想摆手让她退下,又听她开口接着道:“不过,一年前大灾,李大人开仓放粮,奴婢也曾和父母去过主城。不过,那会儿主城皆是灾民,也没有如今的兖州城热闹了。”
齐昭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满意,嘴角微扬,不论纪黎的这句回答是事先想好的,还是只是急中生智,但无疑是替齐昭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宁州城大旱,兖州城虽然粮草不丰,但较之宁州状况要好上不少。地方州城闹出这么大的事,大燕朝廷却不管不顾,恐怕宁州城内也民心涣散了。
齐昭没有错过纪黎方才的紧张,初见纪黎,齐昭已经发现这个姑娘尽管年纪轻轻,却很会察言观色,进退有度,今日一试,更加满意。
“那这位李大人倒是个好官了。”齐昭说。
“奴婢不知道什么算是好官,但这么多年的大旱,若不是李大人节衣缩食勉力支撑,恐怕宁州死的人还要多上许多呢。”
齐昭望向一旁的长史洛泫天,道:“洛大人觉得李大人可是好官?”
不过一月以前,洛泫天还与齐昭在宁州一事上争吵不休,此时自然知道齐昭的用意,连忙道:“为官者,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李大人爱民如子,实在是宁州百姓之福。”
齐昭嘴角含笑,不置可否,一时之间,桌上觥筹交错的声音渐停,偌大一个主厅一下子陷入了令人心惊胆战的沉默。
三年大灾,不仅夺去了不少人的性命,也磨平了这些人的锐气。齐昭知道,昭明军之中有不少人心中早就安于一个小小的兖州城,抱着偏安一隅的想法。她今日非要让他们知道,她齐昭的野心绝不仅仅限于一个小小的兖州城。
齐昭垂下眼帘,又问纪黎:“纪黎,你可读过书?”
“启禀主上,奴婢家中贫寒,实在没有余力识字。”
“既如此,你可愿意学字?”
纪黎心下一喜,连忙跪下谢恩:“多谢主上,奴婢愿意。”
“君子慎习而贵学。我看你虽是个女子,倒颇有君子风范。”
纪黎并没有明白齐昭的意思,不过她心里明白,这话不管是什么意思,实际上都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这话其实并不是对她说的。
……
宁州衙门。
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站在紧闭的窗子前,身形单薄,负手而立,身旁的矮桌上放着一张合上的拜帖。
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屋外的冷风一下子灌进这个小小的屋子,一个穿着宁州捕快服饰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语气是掩不住的焦急:“大人,兖州城的人到城外了。”
李木远年逾半百,两鬓已然斑白,被屋外的冷风一吹更是瑟瑟,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却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似的。听到捕快卓飞的话,他忍不住轻咳两声,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大人,兖州那群乱党还不知道是什么做派,您还这么淡然!这可是生死之间了!”
李木远并没有理会卓飞的大喊大叫,而是拿起木桌的拜帖递给卓飞:“你瞧瞧,这是什么。”
卓飞虽是个粗人,但也略识得几个字,粗粗扫了一眼,便惊讶道:“这可是那明懿郡主的拜帖?这东西若是……”
这东西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恐怕李木远就要被治个诛九族的大罪。
李木远知道卓飞要说什么,拿起一旁的热水抿了一口,又道:“卓飞,你觉得朝廷还管我们吗?”
听到李木远的问题,卓飞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朝廷……”
宁州大旱了三年,起初朝廷还派了人来赈灾,可是一层层的拨款下来,到了宁州已然所剩无几。李木远的折子去了一封又一封,却像是落在古井里的石子一样,一丝回音也听不见。
这几年若不是李木远节衣缩食、救济百姓,恐怕如今的宁州城早已是一座空城了。
虽说宁州仍是大燕朝的国土,但是朝中众臣一个个都对宁州城的民不聊生噤若寒蝉,这块地方似乎已经被它的君主抛弃了。
卓飞明白了李木远的意思:“您是说,您要投诚兖州?”
“卓飞,你可知道宁州边境易子而食的事情?”
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