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师大的校园里,上午的课刚刚结束,陶玉书和同学们一起从教室里出来,向着食堂走去。
“上课的时候你看什么呢?还跑到韩老师的课上看来了?”陶玉书问身边的女同学吴颖芳。
上午的课是韩兆琦老师讲史记,广受燕师大中文系学生欢迎。
吴颖芳将夹在课本里的杂志露出来,语气带着几分神秘,“刚发表的小说,牧马人,又一个伤痕!”
杂志封面上的“燕京文艺”四个字清清楚楚,陶玉书问:“牧马人?”
“嗯,我觉得比伤痕还要好。”吴颖芳说着眼神不由得露出几分憧憬,“我要是能认识小说里的许灵均就好了,高大帅气、温文尔雅。这个作者笔名就叫许灵均,你说他会不会就是照着自己的样子写的许灵均?”
陶玉书没看过小说,她调侃道:“又在犯花痴了!”
“什么花痴!等你看过就知道了。”
“好了,赶紧去吃饭吧。”
燕京文艺在国内是比较老牌的文学刊物,又因为当年的主编是老舍、赵树理这样的大家,在全国范围内很有些名气。
这两年国内的文学重新起步,因为面对长期形成的思想戒律与艺术戒律,需要跨越冰冷的教条所设置的重重障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又因着这两年接连两任负责人的风格都比较保守,所以燕京文艺复刊之后并没有发出多少造成影响力的作品。
在周燕如这个资深编辑看来,林朝阳所写的牧马人与年初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班主任和年中发表在文汇报上的伤痕如出一辙。
都带有对过去年代的强烈控诉,揭开了那个年代给人们造成的伤疤,将时代的悲剧用文字精准的呈现了出来。
但牧马人比这二者更优秀的地方是在于,它并不只是一味的控诉,其中的反思和温度更让人动容,从立意上来说要比二者高出一個层次。
尤其是在父亲这个人物的塑造上,十分具有象征性,对父子二人关系的处理也非常有智慧,在呼应读者内心感受的同时,又做到了理性、克制,成功的塑造出了许灵均这样一个历尽苦难、却初心不改的知识分子形象。
种种要素汇聚在一起,周燕如朴素的认为牧马人即便无法形成伤痕那般强大的影响力,也应该是一时之选,足以让林朝阳在文坛一举成名。
显然,她的想法是颇有道理的。
第十一期燕京文艺出刊当天,她走在燕京市文联大楼里已经开始听到关于牧马人的讨论。又过了一日,已经有人到编辑部来串门向编辑们打听牧马人的作者和创作内幕。
尽管读者反馈还没有到来,但周燕如以自己多年的从业经验可以轻松的判断出——
牧马人要火了!
一周后,周燕如刚上班,便从李轻泉这个新上任的刊物负责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发行所那边打来电话,第十一期燕京文艺卖的太快,库存不多了,要加印。
“加印?这才一个星期!”
周燕如的语气带着几分讶异,燕京文艺这两年的销量一直非常稳定,少有加印的时候。
“是牧马人?”
李轻泉面露喜色,点了点头,牧马人是他和周燕如一致看好的作品,为此两人不惜在他还未赴任的时候便私下串通。
现在看来,这部作品果然没有辜负两人的殷切期待。
“先加印五万份吧。”
李轻泉喜形于色,他上个月23日才到编辑部报到,业务还没理顺,就迎来了开门红。
周燕如想说一句“保守了”,不用多,牧马人哪怕掀起伤痕十分之一的舆论浪潮来,燕京文艺这一期的销量都可能翻个番,之前燕京文艺的销量一直稳定在二三十万份之间。
不过加印这种事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卖的好可以再继续加嘛,所以周燕如并没有说话。
“老周!”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章德宁一脸喜色的喊住周燕如,手里扬着报纸,“你瞧这个!”
“什么呀?”
周燕如接过报纸,是今天的燕京日报,章德宁指着报纸的其中一个版块,“你看!”
牧马人:苦难是一面镜子——胡德佩。
“这么快就有评论文章了?还是胡德佩写的?”周燕如又惊又喜。
胡德佩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资深编辑,现在还是新文学史料杂志的副主编,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文学批评家,他所著的〈李自成〉艺术谈在文学界研究李自成的资料当中颇有影响力。
“看来牧马人确实要火了!”章德宁喜滋滋的说道。
“现在说还太早了。”
尽管周燕如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她嘴上却说的很保守。
“那加上这个呢?”章德宁又从桌上拿过来几封信。
“这是…读者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