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你看……这是,这是翠儿的衣物!”
她从怀里抽出来一件孩童的衣服,把它展开。
展开的一瞬,什么东西从其中掉了出来。
一把森森白骨洒落一地。
钟隐月定睛一看,这把森森白骨,瞧着是一个不超六岁的女童的。
“长老!”女人又声音急切地唤他,“长老,你拿着!翠儿的衣物,你拿着!长老,你是天决门的……你一定能找到翠儿……”
“天这么冷……翠儿,翠儿肯定冻坏了……长老,等你找到她……先把衣服给翠儿穿上!”
她说着,疯了一样把红彤彤的衣服往他手里硬塞。
她目光哀求,急切,满是希望。
钟隐月抓着衣服,片刻,移开被塞了衣服的手一看,满手心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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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求他的民女把衣服塞给他之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外头的动静太大,又一个仙修走出来查看情况。见到此情此景,她便赶紧跑过来,把民女拉起来,拽到另一边去安抚了。
钟隐月手里还抓着翠儿的衣服。
他一时沉默,目光下意识地跟着那女子,看着她被拽得踉踉跄跄,
又笑得停不下来,声音都嘶哑了,好似已经得到了天大的满足。
钟隐月看向易震。
易震朝他无奈一笑。
“那翠儿死了。”
易震将他引进棚子里,带着他往里一步一步慢慢深走进去,在旁无奈地说,兔妖进了那民女家,一口将她男人咬成两半,女儿也在眼前被兔妖一口吞了。也不知兔妖怎么想的,还将她女儿的尸骨吐了几口出来给她。⒎”
“这民女就疯了。”
“我本是瞧她可怜,便将那白骨都捡起来,作为遗物包给了她。可她竟然去将那兔妖吐出来的血衣也一并寻来,包住了那些骨头,揣在身上,到处说翠儿被抓走了,到处说翠儿还没死。”
“说了半日,又开始抓着人疯了似的问翠儿是不是没死,翠儿是不是没死……已经疯病了。”
钟隐月听得心中发冷。
他看着手中的血衣,心中难以言说地发堵。
他看向四周。棚子里到处都是受着重伤和缺胳膊断腿儿的村人,耳边的啜泣呻.吟与叹息声不断。
“这村子里的人也不剩多少了。”易震停了下来,往旁撤了半步,介绍说,“长老,这位便是温道长。道长,这位是天决门的玉鸾长老。”
钟隐月这才瞧见,有个人正坐在角落里,偏着头往外头偷瞧着。
此人虽与他同样是一身白衣,姿态却豪爽无比。
他两腿盘坐,一手拎着个酒壶,一手往外掀开了些棚子的白布,正目光微眯着望着外面,没瞧钟隐月。
听见易震的声儿,他才缩回脑袋来。
一张胡子拉碴上了些年纪的脸,和一双看透红尘沧桑无比没啥神采的眼睛。
据易震方才所说,这位温道长是白阳山上奉师长之命,入世修行的修者。
他也是这次偶然路过村庄时,撞见兔妖为害村落,及时出手,重伤兔妖后又立刻起了结界,将它困在了这里的那位正义大侠。
只是,虽然重伤了兔妖,他本人却也伤得不轻。
比如此时此刻,他上身还露着半个肩头——那半条胳膊上,从臂膀到手掌都严严实实缠着白布,胸前也是缠了几大圈。
“温道长和兔妖大战,虽是没落下风,却挨了一爪子,还为了救下一幼童,用手臂挡下了那妖怪的一咬。”易震苦笑着,“温道长掉了一层皮呢。”
身后几人立刻露出“光想想就很痛”的扭曲表情。
温道长却毫无所谓,他半点儿不在乎地又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
待咽下嘴里的酒,温道长抹了一把嘴,望着他们说:“天决门的玉鸾长老?啊,我师尊说过,你是叫傅应微?我怎么记得是个女人?”
钟隐月不恼不怒,笑了笑说:“道长说的是我师尊,师尊已在一十余年前得道升仙。我是师尊的首席弟子钟隐月,继承了师尊的长老之位。”
“嚯。”温道长笑了声,“那是我消息不灵通了,见谅。”
“不碍事
。”钟隐月说,“玉鸾才疏学浅,这些年掌门也不放心我下山来,温道长不知也是情理之中。”
“不可能,那傅应微可是天下第一的符修,你用不着如此自谦。”温道长说。
钟隐月谢过了他,道:“这村子里如此哀鸿遍野,我又听说那兔妖十分擅长逃跑。以免此后又出人命,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村子里所有还活着的村人,都在此处了吗?”
易震说:“是,我们已将所有还有气息的都带来此处了。只是村中人口众多,这些伤者也都需要照顾……无法将活人一一与那些尸骸对照过来,分辨兔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