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工作,讨论各项重大政治方针。
“张浚、马殷、张承奉、郑孝远、崔胤在安西做了很多事,但思路还要调整一下,内阁提名王师范权河西道民政屯田使,新安公主暂代陇右观察使,辉王回京述职,观察葱岭各国。日本那边,政事堂会议决定调任福建观察使王审知为熊津道节度使,仪王李文博为平安道观察处置等使,其妻太上凌霄宫监院何芳舞为权平安尹。崔承度出镇天竺道,钟传移藩交州。南诏方面,户部讨论改置为云南行中书省,暂设十一郡以观后效,准备移黔中之民播化之。”
宰相王溥把草案说完后,便静静等候皇帝决断。
“可以。”
李晔微闭双目,想了一会儿补充道:“再给归义军节度使张承奉下道诏书,让他时刻注意黑衣大食的情况。关于改置,国家这么大,不能一概而论。汉人也好,胡人也罢,还是这些年陆续王化的契丹人、新罗人、日本人、南诏人、大食人、吐蕃人、回鹘人、突厥人、大秦国白人……现在都是唐人。一地动乱,地方大臣不要总是觉得一顿暴杀筑个京观就能了事。”
“天下共主,不好当。”皇帝缓缓地开了口,他环顾四周:“三千年前,比今日烈十倍的大雪,鬼方如日中天,祖先就像我们这样围坐在大火边,商量要不要讨伐鬼族,当时许多人还有些犹豫,有熊氏和少皓不谋而合。那时候的中原,可战之民,不过一万。而今回头看看,这三千年来,你们的脚下,已经是灯火无数,汉人南征北战,已经把天下,拿在手上了。”
“一开始我们叫华叫夏叫周,后来胡人叫我们汉。”
未央宫之外,繁华的长安人声鼎沸,璀璨灯火在风雪中照耀。
皇帝撑着身体慢慢坐起,又拿了一块木炭,扔进火堆里。他没有刻意表现气势,动作自然,反而令得周围有了几分安静肃穆的气象。
“几千年了啊,我们当中的一些是当年先人的后裔,就算后来陆续加入的,也都是我大唐的一部分。一汉当五胡,唐儿不可敌,这是你们打出来的名头,你们一生也会带着这样的名头往前走,引以为傲,高兴吧。”
李晔这一辈子,平素纵然霸气凛然,但实非亲切之人。此时话语虽然平缓,这些年大唐也确实拓土万里,但也无人认为他要夸赞大伙,一时间众皆沉默,李晔望着火焰。
“以区区黄河流域,反抗鬼方蚩尤熊湘龙族华胥常先那样的庞然大物,后来到数万人,吞并了整个中原。到今天想起来,都像是一场大梦。那时候,不管是少典还是颛顼,都觉得自己形如蝼蚁—在当年的龙鬼之族面前,我们就是小蚂蚁,少典替熊人种田,华胥觉得我们是黄河边上的野人!公孙氏首领去觐见蚩尤的时候,蚩尤大王说,你看来挺瘦的,跟其他头领不一样啊,那就给我烤个肉吧……”
“公孙氏不跳舞。”皇帝一面说着,一面往火里添炭。包括几个宰相在内,大臣们都静坐着。
“没一会儿有熊氏来了,说大王既然有意,我来给你表演吧。蚩尤本想要发作,但有熊氏让人放了一头老虎出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拿着一杆长矛把四百斤的老虎杀了。这件事说来英雄,但公孙氏还是蚩尤面前的蚂蚁,他当时没有发怒,可能觉得,这小子很有意思啊,后来到了宗周,犬人每年过来,还是会把我们肆意杀戮,我们能打死老虎,但他们不怕。”
“再后来就彻底变了啊,曾经所有喧哗的声音都沉寂在了一个叫嬴政的皇帝脚下,还有哪个大王敢让嬴政的使者跳舞烤肉吗?到了太宗,他就成了天可汗,四方胡虏再厉害的勇士也要跪下磕头,没人觉得不该。突厥人开始会想事情,也觉得跪下是应当的了,为什么?被抓来长安跳舞的时候,当他们看见那些兵甲整齐的唐人将士,当他们知道富有万里的唐人江山时,他们就觉得,下跪很应该。”
皇帝的手按在膝盖上,目光望着火焰。
“就这样,几千人打败几万人,几万人打败了几十万人,我们占领了整个黄河,从成周开始,但凡目光所及之处,我们都会推行王化。我们的江山到现在,想起来还真了不起。早两年,杜相公跟朕说,纵观历史,又有多少人能达到我们的成绩啊?朕想想,各位也很了不起。”
他的目光越过火焰,越过在场的几十位大臣,望未央宫外的无数灯火,再投向了更远的地方,又收回来。”
“你们能横扫天下。”皇帝的目光从一个个大臣的脸上扫过去,温和逐渐变得严苛,一字一顿:“但是,很多人都觉得,你们没有坐拥天下的胸怀。”
“士卒悍不畏死,文武百僚纵横捭阖,对外血与火的征服与掠夺,你们就能把天下打在手里,你们能扫灭藩镇,能把日本天皇从平安京抓到长安,能把天竺国的皇亲国戚从万里之外一车一车押到汴州,但你们就能坐稳这个天下吗?太宗讨论过,打天下,坐天下,不是一回事。太宗曾经也三番五次地说,要跟天下人同拥天下—看看你们脚下的天下!”
李晔的声音犹如虎口,一时间甚至压下了四周风雪的呼啸,有人朝未央宫之外看去,皇宫远处是巨大繁华车水马龙的城市,长安的更远处,消磨于无边无垠的昏暗之中。
李晔的声音犹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