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洪被斩,下一个就轮到河南了罢,再下一个又会轮到谁?
那时宣武何去何从?张全义的求救告急文书堆满了桉头,朝廷的告捷邸报也是一封接着一封。
这样的局面让朱全忠备受煎熬,不知道该怎样选择。
如果起兵自保,不但得对抗数十万官军,跟他有仇的李克用、时溥、朱谨、朱瑄、王师范肯定会落井下石,已经向朝廷输诚的王严太、王重盈、李思孝、钟传等人也极有可能出兵。
如果局势不利宣武,只怕魏博、成德、幽州也会倒戈。
环堵四面,仇人遍地,没有盟友,如果不起兵自保,按照这个形势下去,迟早会被蚕食消灭。
何况他很清楚自己干的那些事,刺杀宰相干了,虽然刺杀未遂,上表为杜洪脱罪干了,还让丁会和曹延祚带了一万五千人秘密赴鄂州解救,这些都是遇赦不赦的杀九族大罪。
一旦事发,唐梁交战在所难免。
无论怎么样,战争早晚都是不能避免的,除非自己入朝,皇帝就会装作不知道这些事,其实朱全忠也不必为难,就出兵帮助杜洪这一件事,已经能看出他的立场和真正想法了。
割据中原呼风唤雨的感觉太美妙了,履至尊统御六合八荒的恶念如同野草一般疯长,这边是日渐膨胀的野心和不安现状的欲望,那边是忠于王事的臣职和尊奉汉室的大义名分。
汴州和长安的矛盾,已经从中央君主集权专制统治和地方藩帅割据自治的主要矛盾转化为朱全忠日益增长的野心欲望和君臣双方实力悬殊过大以及双方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
这个矛盾,貌似是无法调和的。
深吸一口气,朱全忠凛然道:“寡人决意起兵自保!”
李振欣然一笑,立即附和道:“大王英明!”
朱全忠挺着将军肚,看了殿下文武们一眼,勐然起身道:“自中和二年九月归顺朝廷,寡人南征北战,为大唐流了血,为先帝立了功,受命汴州以来,也是忠心王事,进奉不绝,恪守臣节大义,称得上是国家功臣,当今天子刻薄寡恩,滥杀藩帅,一再猜忌逼迫外臣。”
“如今朝廷陈兵洛阳,等到杜洪覆灭,下一个就是张全义,等到张全义被杀,下一个是谁不须多说,以张全义之力断然无法与朝廷抗衡,所以寡人打算派兵赶赴洛阳驻守。”
“一来阻止朝廷东进,二来为日后输诚做准备。”
“即使打不过,但只要挡住官军,寡人就有谈价还价的余地。”
众人松了一口气,不正式扯旗造反就好。
起兵跟朝廷打一打,也好给昏君一点颜色看看。
定下基调,接下来的事就好说了。
前脚问完谁去洛阳,杨师厚和张存敬后脚就站了出来。
再说起鄂岳,朱珍和葛从周立即拱手请命。
榜样在前,再给其他人分派任务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朱全忠刚提出谁去安州跟杨守亮作战,张存敬就站了出来,这样防备北面李克用和东面朱氏兄弟的人选也就都定了下来,霍存被派去防御天平,泰宁军朱谨那里则由李唐宾负责。
事情出奇的顺利,朱全忠不由得更加志得意满了,
唐统气数未尽?
昏聩暴君,就让臣来领教一下罢!
到时候,哼哼。
“传寡人谕令,即日精兵四出,往昭义、河阳、东都、河东、天平、泰宁、太平、陈许、鄂岳、武宁就食!”
传寡人谕令,宣武十一州,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男子,叁丁抽一,编为团练,七丁抽一,征为民夫,不愿服徭役者,可资钱粮布帛,敢有不资钱粮又逃兵徭者,捉杀满门!”
“传寡人谕令,宣武境内,商贾改为八税一,农工改为十税一。”
“抗税者,杀无赦。”
“传寡人谕令,宣武境内,敢有私自出卖粮食者,杀全家!”
“传寡人谕令,各路军马并左右控鹤牙军,敢有逃兵者,跋队斩!”
文吏就座草令,一道道命令从朱全忠口中发出。
朱全忠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远远没到最严重的时候。
朱全忠彷佛看见,随着他的命令,哭声喊声叫声接连不断从一个又一个村落响起,一个又一个男人从田野家中被抓出来捆成一条线抓走,敢于反抗的男女被杀死在地上,胸膛或者肚子上一个大洞,温热的血汩汩涌出,严重的还要把脑袋砍下来挂在路口城门道旁示众。
想到这里,朱全忠心里有些酸楚。
自己小的时候,官府就是这样横征暴敛,恶吏半夜捉人拉壮丁。
十五岁那年,他就差点被捉去关中防秋。
虽然心酸,但他的心还是马上就坚硬了起来。
成王败寇,强即道义。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行所为皆为正义。
如果我赢了,天下人都会匍匐臣服在我脚下颤抖。
反对我的人必将……血溅四方!
我朱温会输吗?
不会,因为我是朱温。
只要朱温一息尚存,那他就战无不胜!
朱全忠彷佛看见碧瓦飞甍的宫殿在汴州城内拔地而起,文武百官在大和殿跪成两班,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