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父亲,教养你是我应尽的义务,比起你母亲的生养之恩,我对你的养育显得微不足道,你最该感谢的人是她才对。你是天下之主,这江山你好好坐着,父亲是你永远的后盾,支持你,辅佐你,希望你能做一代明君,开辟盛世,后世流芳。”
“时候不早了,你母亲还在家中等着我,我改日再来看长欢。”
草草说完,宋修濂逃也似的离开昭阳宫,出了皇宫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那个搂抱实在是匪夷所思,到现在他还心惊肉跳。
但愿是他多想了,景沅要的不过是她父亲的肩背而已。
宋修濂扶着宫墙平复了下心绪,而后向自家马车走去。
两日后,谢尚书府。
一阵清幽的琴音自琴室中传出,谢广筠端坐于古琴前信手拨弹,一曲终罢,他兀自叹了一声。
抬起眼时,晏施诗正站在门口,人眼眶微红,应是刚哭过。
谢广筠走过来将她扶进屋里,晏施诗侧身背对他,拿起巾帕拭了下眼角,而后说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广筠,谢忱不孝,我又不能再为你生儿诞女,谢家三代单传,不能到了谢忱这里绝断,不如你……纳妾进门,好为谢家延续香火……”
说没说完她便掩面抽泣起来。
谢广筠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揽入怀中,柔声说:“还记得咱们成婚时,我对你许下的诺言吗?”
晏施诗偎在他怀里,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说:“记得,你与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今生只我一人,可是广筠……”
一指覆上她的唇,谢广筠打断她的话:“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不在乎,谢忱已不是小孩子,他自己选择的路,就该想好自己将要所承受的后果,只是苦了你,受这般煎熬……”
谢广筠擦去她面上残留的泪水,二人紧紧相拥。晏施诗感受着他怀中的温度,眼泪却不争气地再一次落下来。
“如果当初谢忱没有入宫,又或者我当初生的是个丫头,或许就不会是今日这个样子……”
她满心悲痛,眼前不自觉又浮现出前几天儿子跪在她面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半个月前,谢忱归家。
晏施诗欣喜不已。
谢忱自前年出去游历,期间只回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回家来。
就在全家沉浸在这份喜悦当中时,谢忱突然跪下来跟他们说,他与李叙在一起了,以后不会娶妻,望他们成全。
晏施诗被他的话气的差点厥过去,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竟不知她的儿子喜欢男人。
谢忱曾是她的骄傲,她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疼他爱他,舍不得他受半分的苦。
谢忱八岁那年,因为犯错被谢广筠狠打了一顿,身体皮开肉绽,她心疼不已,眼睛红肿了整整一个月。
而今他正道不走,偏行歪路,丢了祖先的颜面,让祖先蒙了堪。不待谢广筠发作,她先给了他几棍子训,之后将他关在家里,不准他再外出游历。
可就在前几天,谢广筠却将他放走了。晏施诗十分不解,谢广筠却说,放他去吧,关的住一时,关不了一世,他不想要一个没有灵魂的儿子。
如今,晏施诗趴在谢广筠怀里,泣不成声,她连个没灵魂的儿子都不能有了。
谢广筠轻抚她的肩背,给她宽慰。
两个人抱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院子里有脚步声时,二人才松开,从屋里出来。
来人是宋修濂与宋景溪。
晏施诗又轻抹了一阵眼泪,与宋修濂招呼一声,要他们聊着,自己便要退身离去,宋景溪喊了一声“伯母”,而后随着她一起走掉了。
暮春三月,草长花减,微风轻漾,粉红色的海棠花自树上缤纷而下,铺了满院的春色。
眼见它花随风落,宋修濂不由感慨,这花才开不久,就要落了吗?
却道是,片片飞红轻自在,有心揽春春不住。
“近来朝中可还太平?”谢广筠问了一声。
宋修濂道:“一切大好。广筠,你快回来吧,你不在朝的这些日子,我怪是想你。”
自去年李叙辞别江山,宋景沅登基做了皇帝,谢广筠以身体不适为由,暂辞了官职,休病在家。
去年十月,他们的老师晏启深因病离世,谢广筠作为半个儿子,理应守孝半年,还有一个多月便可期满。
曾经宋修濂问过谢广筠,当初他毅然决然暂辞官职,可与宋景沅坐位有关?他是否也像有的大臣那样,认为女人不该坐皇位。
谢广筠的回答是,只要坐位者明理仁智,不论男女,他都会拥戴。他之所以暂辞官职,是因为李叙。
他不愿相信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是一个没有担当的帝王,皇位说弃就弃,如同儿戏。
再者朝中传言,李叙是因为一个男人辞掉的江山,当时他便觉着不妙。去年十月他岳父逝世,谢忱赶来戴孝,他问谢忱与李叙之间是否有瓜葛?
谢忱闭口不答,他也就没再深究。谁知半个月前,这小子突然就认下了。
许是早已料到如此,所以在谢忱向家里坦明心迹后,谢广筠没有晏施诗那般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