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赫奕的眼神太复杂, 平静的外表下，仿佛掩藏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没人知道他在刹那间想了什么。
在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问完段俞敏话之后，接着陷入了沉默, 气氛一直没有回转。
其实大家都有问题，只不过这些问题被刻意忽视了, 没有摆到明面上来。
说到底, 闹矛盾也好，离婚也要, 都是自己的家事, 即使答应上了节目，也没有人肯把家丑晾给外人看。
肯给外人看的家丑，一般都不是家丑, 是节目组为了综艺效果请的演员。
所以他们之间发生了问题, 不肯说话，也是正常, 没人过问。
餐桌上没人说话更正常, 因为除了吐槽就是吵架，几乎无话可说。
导演也不强求, 他想要的矛盾, 早在点点滴滴中体现出来了，不是非得要嘉宾们剜开伤口歇斯底里。
段书昀避开了俞赫奕的目光。
他知道俞赫奕明白过来了。
等吃完饭之后, 几人收拾卫生, 打扫的工作还是爸爸们的活，有时候洗碗比做饭还要烦人，导演并不打算轻轻松松放过他们。
尤其是他们虽然理解，但是理解并不深刻的时候。
收拾的时候，其中一个爸爸说：“平时看着他们在家干活, 没觉得有什么，到了自己的身上，才觉得有点累。”
银花爸爸还是有点不服气的：“累？我们工作不比他们累？”
“话也不能这么说。”离婚十年的那位心气平和，笑眯眯的，“我妻子平时还要上班，回家之后又有家务，确实会更累。”
银花爸爸不说话了。
他这段时间受到的教训有点多。
片刻后，他又死灰复燃，凑近道：“那你们是为什么离婚的？我看她也体谅你，你也体谅她，看着也不像能闹到这一步。”
“婚姻中，沟通是很重要的相处技巧，”葛泰爸爸道，“可惜当时的我们都不会，拿着利刃对着最亲的人，硬生生把爱意消磨没了。”
见他这么说，俞赫奕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要是平时，他可能会上前问一问，这十年的时光里学到了什么？想过挽回爱人吗？但是他现在没有任何的心情，只好保持了沉默。
银花爸爸还有点不解：“之前不会，那现在会了，你们两个也没有再二婚，怎么不考虑考虑复合？”
平心而论，银花爸爸的性格，在社会上绝对不讨喜，因为太直接了，不给人婉转的余地。
好在对方温和一笑，“没有必要了。”
没有必要了，为什么没有必要了？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葛泰爸爸接上了话：“因为有过那段陪伴之后，知道自己不是彼此最适合的人，所以我放过她，她也放过我，我们还了彼此一个清净。”
银花爸爸撇嘴：“行了，说得这么文艺，其实还是不喜欢了呗。”
葛泰爸爸但笑不语。
他的这种感受——无需同没经历过的人寻求共鸣。
俞赫奕放下手中的厨具，攥紧手心。
段书昀知道他拿了他以前的校服，也知道两人曾经同校过，可能还猜到了他故意把校服买了过来。
那么——他猜到他喜欢他了吗？
他知道他从高中开始就关注着他了吗？
对了，箱子里还有机票。
如果段书昀猜到了这一切，为什么没有反应？为什么？
终于度秒如年的录制完节目，几人坐着节目组的车返回别墅，各自道别之后，俞赫奕拦住了要进屋的段书昀。
段俞敏也跟着停下。
他刚才就发现了俞赫奕的脸色不对劲，为此很是惴惴不安，拽住了段书昀的衣角不撒手。
他已经见识过银花父母吵架的功力了，不希望这一幕发生在他的父亲们身上。
段书昀摸了摸他的头，“乖，先进去，没事。”
段俞敏只好听话。
等儿子的身影一消失，俞赫奕缓慢开口：“你……”
段书昀毫无波澜地盯着他。
俞赫奕忽然感觉到一阵无力与恐慌，他本该克制的，但还是问出口：“你知道了？”
段书昀道：“嗯。”
接下来，似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是俞赫奕不想这样草草揭过，犹如他们之前的每一次问题，都是发生之后，谁都不去处理，谁也不去开那个头。
在段书昀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
他的话没说完，俞赫奕一把拉住了他。
俞赫奕的眼睛有点红，似乎在忍受着什么，“你知道了我高中就认识你，高中就喜欢你，就这个反应？”
他没想到原来段书昀都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知道了，却表现的与从前别无二致，这是为什么？
——无非是段书昀想和他划清界限罢了。
所以知道了也当做不知道。
可能在他的心里，摆脱这件关系，是比回应这段感情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