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觅过去的时候,阮珍珍正在雅馨院里闹腾。
说是闹腾,其实也只是阮珍珍想出院子,寮烟知道她这时候状态不对劲,自然不会让她出去。
两人便在院子门口僵持着。
“我刚从南泱回来,有许多事要去同父亲母亲说,你拦着我做什么?”
当年阮珍珍去南泱的时候,寮烟并没有跟过去,而是留在阮家替阮珍珍管着雅馨院。故而为了笼络人心,阮珍珍刚回来的时候待寮烟非常客气。
就像是现在,她以为自己刚从南泱回来,急着去阮奉先与阮母面前露脸,巩固地位。这些打算被寮烟阻止后,她心中不悦却还是忍着,甚至脸上都挂着阮觅熟悉的矜持又温婉的笑。
阮珍珍刚回来的时候,确实是这个样子的。
高高在上,做什么都带着一股屈尊降贵的意味。
阮觅站在原地看了她们两人许久,直到阮珍珍发现了她。
自从知道阮觅这个人后,阮珍珍便一直瞧不上她。可是在心中,她又把阮觅视为心腹大患,觉得她贪婪愚昧,妄图与自己抢东西。
于是,对着这样一个她瞧不上眼又极为厌恶的人,阮珍珍的敌意向来不遮掩。她用来对付阮觅的招式也浅显得很。
就是现在这样,她一看到阮觅,先是眼中闪过嫌弃,好像和阮觅待在同一个地方,连空气都会被污染了似的。
阮珍珍拿起帕子掩着鼻,同时,眼睛里染上些哀愁。
她难过地看向阮觅,好像阮觅做了什么让人伤心地事情。只是,过了一会儿又强撑起笑容。
“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些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寮烟,去把那个黑漆描红大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这件事,阮觅也记得。
也是发生在阮珍珍回阮家那一天。
当初阮珍珍确实送了她一件东西。
一个装猪草的筐子。
还是当着阮奉先和阮母的面送的。
那两人一看到筐子,便脸色不好,显然觉得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跌了阮家的面子。
只是,阮珍珍很委屈地解释道。
“我想着妹妹初到此地,恐怕不习惯。便专门去找了些妹妹熟悉的东西来,好叫她开心。”
“难道我这样子做,有什么不妥的吗?”
她自然知道这样不妥。送个在阮家根本用不上的筐,只是想用这个东西来提醒阮觅。就算现在回到了阮家,她也不过是先前那个天天背着筐子,上山去打猪草的乡下丫头罢了。
嘲讽的意味十分浓厚。
阮珍珍等着寮烟去把那个筐子拿出来,却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动作。
不由得抬起来头来看向寮烟。
寮烟没有别的法子,而且她看见阮觅来了,便有些无奈地说道。
“小姐,老爷已经病了很久了……”
她轻声把最近阮家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阮珍珍在鳞京贵女圈中是如何被嘲讽,阮奉先又是怎么一病不起的。
她的声音温和,阮珍珍神色却是越来越混乱。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东西,下一秒却又被迫忘掉了,神色挣扎。
就在阮珍珍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的时候,她好像慢慢的想起了和昨日阮觅谈话。
但是就在下一秒!
阮珍珍脸上所有的挣扎和困惑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边的寮烟。
重新笑起来。
“怎的还站在这里?不是说要去拜见父亲母亲吗?”
好像时间倒退,阮珍珍的记忆再次了回到了寮烟说话之前。
一股寒气从寮烟背后窜起。她突然挣开了阮珍珍抓着自己的手,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阮珍珍不明所以,奇怪看着她。
转身之际才发现阮觅站在这里,她便拿手帕捂着鼻子。
“寮烟,去将那个黑漆描红的大箱子里面的东西拿过来。”
这又是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诡异,荒谬,但又确确实实发生在眼前。让人不得不信。
阮觅站在那里,看着阮珍珍脸上熟悉又陌生的表情。没有说话。
发生在阮珍珍身上的事实在太过诡异,让人总是想找别的理由去解释。
比如寮烟,她从最开始的惶恐中回过神。就自己告诉自己,肯定是因为阮珍珍最近这些时间经历的变故太多了,不愿意接受现实,才会故意装出这副样子。
于是,寮烟往后退了几步后,咽了咽口水,还是涩声道:“小姐,您别开玩笑了……老爷不是早就卧病在床了吗?而且您已经从南泱回来将近半年了。”
这一回。
阮珍珍的神色倒是没有第一次时那样子挣扎了。
她转过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就那样子盯着寮烟,像是被挖空了内里的黑色无机质的珠子。
空洞,可怕。
但是下一秒,她脸上又诡异地露出笑来。机械地开口。
“怎的还站在这里?不是说要去拜见父亲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