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觅肩膀的伤本来就没好,这往后一栽,更是雪上加霜,那一边的肩膀都失去了知觉。
段意英压根就不敢碰她,一直担心地在那儿问能不能动,生怕这一下把阮觅的肩膀给撞废了。
头倒是不担心,刚才那一声巨响听着吓人。
其实是阮觅往后倒的时候随手抓住了身边的东西,许多东西砸在地上才发出了这些响声。要是那声巨响真的是阮觅的头砸出来的,段意英这会儿就不是在这儿问阮觅能不能动了,而是直接去扛太医过来了。
阮觅躺在地上半晌没动作,缓了一会儿后,才咬牙伸出手。段意英连忙扶她起来。
“肩膀上的伤怎么样?是不是又裂开了?”
肩膀的伤……
段般若脸上噙着的笑渐渐隐下去,变得有些冷。
他记忆里,从来没有阮觅受伤这件事。
好像有什么东西闯了进去,将一些重要的片段啃噬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眼中暗流涌动,杀机显露。
而此时,段意英神情烦躁,很明显就让人看出来这份不满是针对谁的。
曹雪冉站在一旁,脸上向来温和的神情也消失不见。
“先别乱动。”她制止了段意英急冲冲想让阮觅坐下的动作,问道,“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听出来曹雪冉话里的担心,阮觅还是慢慢晃了晃脑袋,感受了一下。
然后才道:“没事儿,头不痛。”
“那便好。”
“你们坐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伯父那边应该差不多也好了,我先回去。不然他等会儿该来找我了。”阮觅不打算在这儿多待。
看段意英脸上的怒气,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和段般若动手了。
总不能牵连她们。
曹雪冉看出来了阮觅在想什么,不过也没有阻拦,“我送你过去。”
“不用。”阮觅拒绝的时候皱起眉,好似因为拖延得太久而有些不耐。
曹雪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再坚持,“那你小心些。”
“好。”
阮觅转身离开,经过段般若身边的时候脸色冷沉,好像这个人并不存在一般。
段般若不在意她的冷脸,在阮觅与他擦肩而过时站起身跟了过去。
眉眼阴郁,却一直站在阮觅身侧,若有若无地替她挡开了一条路。
与在鳞京举行的宫宴不同,这次夜宴没有那么多食不言寝不语,不走动的规矩,算是君臣同乐,不在乎那些礼仪。
席位与席位之间,人来人往。
但是段般若往阮觅身边一站,那眉眼间的冷厉就让所有人绕着走了。硬生生让出一条足够三人横着走的路。
阮觅脚步很快,加上本来就离得近,于是仅是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原先的位置。她的眼神没有落在段般若身上,只慢慢屈膝跪坐下来。
段般若也没有在她身边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好像并不是为了护着阮觅往前走,而是正好顺路一般。
谢氏的眼神从段般若背影上收回来,微微皱起眉。见阮觅脸色苍白,心中叹了口气,温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阮觅阖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露出笑。
“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笑得很灿烂,笑意却丝毫没有抵达眼底。谢氏温和看着她,眼中是年长者独有的包容。
“不用勉强自己,不想笑的话,像平时那样也很好。”
在那样温和的视线下,阮觅嘴角刻意勾起来的弧度撑不住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平下去,最后变成平日里那样的面无表情。
脸上还带着疲倦。
谢氏没有问段般若的事情,只是给她夹了些阮平左刚炙烤好的肉。
夜宴结束后,谢氏提前让人去找好的太医已经在等着了。
医女重新为阮觅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又叮嘱阮觅千万要小心,不要再让伤口撕裂。
阮觅点头点得很快,就差发誓一定会好好爱护自己的肩膀了。
然后那天晚上,阮觅做了一个梦。
梦里段般若成了一只地鼠,被禁锢着,怎么钻怎么跑,也跑不出她专门建造的牢笼。
阮觅拿着一个大铁锤,段般若刚从土里冒头,就被她拿大铁锤狠狠砸成扁扁的纸片。
下一秒,段般若再次复活,钻进土里后发现土里也是铁墙,于是又不得不钻出来,再次被阮觅铁锤砸扁。
冒头。
打。
冒头。
打。
一次次重复,看着段般若慌忙逃窜,却又怎么都逃不了的样子,阮觅幸灾乐祸,直接笑了出来。
然后一下子就把自己给笑醒了。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帷帐,阮觅心里空落落的。
她咂摸一下嘴,以前是她没眼光,打地鼠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
心情失落,不想起床,于是阮觅提起被子往头上一盖,再次阖眼睡了过去。企图在梦里再一次与她亲爱的打地鼠游戏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