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会开了整整一夜。
人声鼎沸, 火光映亮了半边天空。
主街道连通王宫、神庙与城门,这种欢庆的宴会一般都是在主其上举行,这次也是。过去,王与女神并肩立于高台上,底下的人群只能勉强看清他们的身形。至高的二人不参与底层人民的折腾,只在宴会结束之际降下几句祝福,又或赏赐一些财物。
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这是为了迎回王者、从民间自下而上发起的宴会, 作为主角的吉尔伽美什显得比往常要亲和得多。没有挚友强拳要挟, 也主动从王宫里出来, 亲临现场视察了。
以烤肉与鲜果为主的食物香气充溢了整条街道,各式色彩鲜丽的手工艺品与廉价矿石装饰物摆得满满当当, 来自各个国都的民间艺人占据人流量较大的好位置, 像模像样地展示其才能。
而最引人注目的, 莫过于在街道中央、临时搭建好的舞台, 那些得到贵族资助的表演者们,正演绎着记载于泥板上的故事。
过路的女性们在路边小摊上驻足挑选, 而男性们则仗着身高优势挤在才艺表演点的最前方喝彩阵阵。
最中央最绚丽的舞台周围当然围了最多的观众, 身着华美衣衫的表演者们正歌颂历代王者的传奇。
黄金的王者侧卧于事先准备好的最佳视角观赏席上,神色慵懒。任由来来往往的臣民若有若无地看上几眼,只在有相熟的贵族元老走近时, 散漫地挥手示意其退下。几次过后, 旁人也看出了王似乎想要清净, 没敢再去打扰。
作为第一主角的吉尔伽美什不想融入欢庆的氛围, 热情的臣民们献上的礼物全都跑到了第二主角——王带回来的宝物、久世真理的手里。
吉尔伽美什晃着杯中美酒, 抬眼时,正好看到小姑娘抱着堆得比自己还高的礼物,晃晃悠悠地经过他面前,身后缀着同样大包小包的白发少年。
她似乎想看一眼舞台上在演什么,但个子太矮了,踮起脚也看不到。苦恼地皱了皱眉后,眼神蓦地一亮,凑到丘比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就把礼物堆啪地放到了地上。
小姑娘在众人隐晦的瞩目下,越缩越小,越缩越小。她一屁股坐在礼物堆上,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慢吞吞地爬起来,正想跳上丘比的手心,猝不及防下被另一只手抓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游离于人群的王离开了席位,吉尔伽美什面色古怪地把黑发碧眸的小人拎到与视线齐平,手指有点痒,没忍住弹了弹她的脑袋。
“咦咦——王?”
人变小了,声音似乎也跟着变细了。小姑娘没能成功爬上丘比牌观景台,人身自由被限制,倒也不慌,转而自然地问吉尔伽美什,
“我可以坐上你肩膀看一看吗?”
“你说呢。”
吉尔伽美什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胆大妄为的小人,没理睬身形僵硬的白发少年,将小人揣在手心里,回身落了座。又随手端起金酒盏,把真理小人丢了进去。
“呜哇!”酒盏中还有残余的琼浆。真理猝不及防就是一大口高度数酒,噗噜噗噜地往外吐泡泡,最后还是看得乐不可支的王者好心地将她拎直了,让她倚靠着杯壁。
金酒盏被端平到王者胸口的位置,真理探出头,中央舞台的全貌尽在眼中。头顶牛角、身着长袍的少年正与身材魁梧的男人对峙,男人被呼作基什王,乃是北方霸主;而那少年的名字,则是恩奇都。
真理刚从热心的乌鲁克人民那里听过这个故事。
乌鲁克的城市位于幼发拉底河下游段,临近希拉河与欣迪耶河交汇口,河流流量减少,气候干燥。上游的基什国以切断水渠相要挟,要乌鲁克依附于他。元老院的贵族们建议王以大局为重绥靖,可傲慢的王者怎会同意。贵族们于是请求恩奇都的支持,向来温柔宽和的恩奇都只是淡笑不语,转头就凭着他的高人气鼓动平民参军,把元老院的老头子们气得半死。
台上正演到阿伽的军队兵临城下:平日里如娇花般亭亭玉立、温柔得让人忘了他有多恐怖的恩奇都,再度让乌鲁克回忆起了王被暴打的恐惧。
头顶的人嗤笑一声:“阿伽演得倒还有些神.韵,吾友怎会长这副丑样子。”
“没错,恩奇都最好看了。”真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沉默了几秒钟,两个恩奇都吹似乎达成了共识。他们开始从头到脚嫌弃那个扮演恩奇都的表演者,嫌他长发不够顺滑,打人的姿势不够优雅,表情不够和善,主要是吉尔伽美什犀利点评,真理委婉地表示赞同。可吐槽归吐槽,两人的目光都没有从那里移开。
聊到尽兴处,英雄王的神色比平时和缓了些,发丝散乱,眉眼间近乎温柔。但很快他就暴露了霸道的本性,将酒杯里的真理往外一倒,捏在手里命令道:
“变回来,陪本王喝酒。”
良心妖怪不是不能食用人类的食物,只是真理不喜欢吃不好吃的东西。
她听话地变回了原来的大小,正好坐在了吉尔伽美什的大腿上。但她没有学着王的样子,豪爽地一饮而尽,而是苦恼地两手捧杯,犹豫着要不要喝。
难得请人喝酒的吉尔伽美什对她的表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