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离开厢房后不久,秦舒雅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自然知道自己早就被识破了,可是方才那情形,便是她醒了又能如何?
老实承认杨明所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又能如何呢?
她的确是个人质,是父亲留给白太祖的人质。
虽然她看起来行动自如,实际上处处受限。
只要白太祖身后那人一日不死,她和师傅都得不到自由。
世事如棋,她们都只是棋子。
除非,杨明真的有破开棋局的那一天,否则无论他猜到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局面。
而现在,她能为杨明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下山时,杨明的脚步格外轻快。
一直以来他对秦舒雅的心情总是有些复杂。
明明是指腹为婚的二人,却成了反目成仇的敌人,一度站在了对立面上。
秦舒雅对杨家见死不救的事情,杨明始终耿耿于怀。
然而当他发现秦舒雅就是白容洁之后,他便豁然释怀了。
据白云裳
所说,白容洁自幼在浮云宫长大。
秦秋香也说过,她家娘子经常不在府中。
那宋宏抢夺光耀商会,逼他们解除婚约的时候,秦舒雅大有可能根本不在大兴,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而等她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那时杨山夫妇已经过世,败家子又是个扶不起来的烂泥,秦舒雅便是有心想帮他们,也无能为力。
而到杨明穿越过来,成为败家子,一挽狂澜,重新站到了擂台上之后,秦舒雅便一直在暗地里帮他。
楚帝随珠、借贷契书、常平仓案,乃至和白国的比斗,背后都有秦舒雅的影子。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伊人若湍水,触及方知柔。
看似冷若冰霜的秦舒雅,实则是再温柔细腻不过了。
杨明握紧楚帝随珠,暗暗发誓,就算敌人是白太祖,他也要将秦舒雅救回来!
回到官道上,尉迟林虎等了半宿,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正有些着急,见到
他才如释重负道:“少主,时间不早了,若要赶早朝,便要加快脚程了。”
“不必了。阿虎,我去军中走一趟,你回京去跟青黛姑娘说一声,我们傍晚在吴兴城外会合。后面的事情便交代你们了。”
杨明看了看日头,太阳都快出来了,回去也来不及了。
反正现在离京城已经有些距离了,与其折返回去耽误时间,倒不如顺路趁早出发。
之后的安排,杨明也已经同他说过了。
尉迟林虎并不意外,只是神情有些担忧道:“少主此去势在必行,属下知道。但是,只有少主与司徒大夫二人,是否有些不妥?属下还是拨几十个人随少主同去吧,便是打尖住店,也该有个人打下手。”
“不必了,现在近侍局的人盯得紧,走的人多了,难免被柳季让发现。我跟青黛姑娘二人足以,至于打下手的,等会就有了。阿虎,不要婆婆妈妈了,以你家少主我现在的武功,你怕什么
?便是打不过,跑总能跑得掉的。”
杨明拍了拍尉迟林虎的肩膀,同他作别,翻身上马,朝杨家军的军营骑去。
尉迟林虎见他心意已决,也不便多言,与他分道扬镳,朝京城方向走去。
外人谁也不知道杨明从这一天起已经离开了京城。
只知道北武王还是隔三差五的露面,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军营里,对外宣称,他在军中整备,厉兵秣马,以备大战。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杨明已经奔赴了下一个战场。
当天,京城附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朝廷以五湖水寇袭击官兵为由,出兵剿匪。
在端木炎的带领下,神武军势如破竹,将盘踞在五湖数十年的水寇连根拔起。
大多数水寇被招安、收编。
唯有李家所属的水寇,因为先前袭击上官云龙的事情,疑似被公报私仇,遭受了重大打击,几乎全军覆没。
李家死的死散的散。
李家家主李虎下落不明。
有人说他已
经死了,也有人说他早就趁乱逃了出去,发誓与北武王不共戴天,定要报仇雪恨。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随着五湖水寇被剿灭的消息传开,近在五湖咫尺的吴兴城变得一片混乱。
城外的许多百姓担心四散的水寇会四处劫掠,殃及无辜,慌忙跑进城里躲避。
也有城内的富商担心这是大乱的前兆,忧心忡忡,安排护院和镖师,将家当装车,意欲南下。
城门处车来人往,一片混乱。
随着暴雨将近,地面泥泞不堪,混乱的局面越发加剧。
在这混乱中,唯有一个男子显得格外冷静。
他身材高大,穿着水上人家常穿的大襟无领短衫,脚下踩着一双草鞋,头上戴着一顶斗笠。
斗笠下是一张剑眉星目、极为俊朗的脸庞,但这脸上却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的表情,嘴里还叼着一根芦苇杆。
他牵着瘦马靠在城墙下,似乎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