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贪污军饷、贪污抚恤银一事,只是偶然吗?”
杨重反问了一句,不等他们回答,便自顾自道:“非也,实乃朝中之惯例也。”
“抚恤银照例是给三年军饷,龙武军死者贰仟有余,抚恤银至多不过十万两。”
“这笔银子并不多,但是以明儿今时今日的身份,他若是过问此事,只怕便有些麻烦了。”
“朝中那些贪污过的武将,必会疑心明儿是否有意彻查贪污一事,这便是大.麻烦了。”
杨明恍然大悟。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北武王,本来就是武将所封的王爵,当为武将魁首。
他又是圣上眼前的大红人。
就算他没有想追究的意思,可是那些人也会放大曲解他的意愿,再加上背地里说不准还要有人推波助澜,把事情闹大。
不,是一定会有人推波助澜。
夷人灭他杨家之心,从来没有消失过。
朝中那些白党的贪官,可是日夜惦记着他的脑袋,想跟夷人主子摇尾乞怜呢。
“五月朔近在眼前,比斗胜负未分,老夫与明儿,实在不宜出面。”
杨重面露愧色道:“老夫也知从军大不易,不若这样,让明儿替你们把抚恤银补上,叫那些将士落叶归根、入土
为安可好?”
平心而论,十万两银子对杨明来说,的确是洒洒水的数目。
由他把钱补上,免去各种麻烦,顺带还能收买一波龙威军上下的好感,这买卖似乎也不赖。
江飞和梁毅二人对视一眼,表情有些落寞。
说实话,江镇南派他们二人来找杨明,固然是为了要钱,但心底未尝没有一丝希望杨明能改变现状的期望。
只是大兴的现状,积重难返,看来并非杨明一人所能挽救的。
他们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拿到钱给那些弟兄们更重要。
江飞朝杨明拱手,意兴阑珊道:“那便多谢表兄了。”
“慢着。”
杨明摆了摆手,制止他的动作,抬头问道:“爷爷,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与姨丈的关系又不是秘密,朝中必有不少人知道。原先也就罢了,如今我已为北武王,既然他们怕我清算,为何不尽早将龙威军的军饷和抚恤银补上?您也说了,这不算是个大数目啊。”
如果是几百万两银子,说那些贪官不舍得还有可能。
可是就算加上拖欠军饷,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两。
那些人一年贪污那么多银子,光神武军的开拔费就拿了四十四万两,现在不过是叫他们吐出来二十
万两,应该不过分吧?
柳叔俭冷笑道:“呵呵,可算明白了?我的傻妹夫,资军非是大罪,但若有人以此大做文章,证明你有意收买人心、意图不轨,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重顿觉汗毛倒竖。
杨明也觉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说到底,还是个身份问题。
大兴在军中的督军、举报、连坐制度太完善了,一般将领想收买手下造反,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初杨明以平叛军主帅的身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捐给神武军,神武军的辎重官富济只是有些被吓到,却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因为富济以为他是什么贵公子,来军中也只是来蹭一蹭功劳,不日便会离开高升。
一个贵公子,在军中又呆不久,显然收买人心的效果是有限的,神武军上下除非是疯了才会跟着他造反。
但换成是北武王,换成是龙城杨家的人,那便很难说了。
如果有人硬要将杨明捐了五十万两给神武军,又自掏腰包给龙威军发抚恤银的事情联合起来,说他收买军队,想造反。
这不又是一出离间计吗?
宋赵广现如今自是对杨明信赖有加,可是他的耳根是出了名的软,是个没有主见的
主儿。
如果满朝文武尽皆对杨明口诛笔伐,他难免不会中了这粗浅的离间计。
“靠,人心险恶啊!”
杨明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江飞和梁毅也惊呆了,同时脱口而出道。
“那龙威军岂非连累了表兄了?”
“万万不可,如果是这样,指挥使也不会同意的。”
这让杨明略微觉得有些暖心,他故意问道:“我若不给,那抚恤银怎么办?那两千多位死去的弟兄怎么办?”
梁毅恨恨道:“大不了,末将明日就去兵部闹!他们是为大兴死的!朝廷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江飞也咬牙道:“实在不成,便让我爹变卖家当吧,家中还有些许家业,或许填不上这个窟窿,但总不能看着表兄因此获罪。”
江家在永宁原也是大户,早年在杨山的帮助下,也添置了不少家当,只不过杨山过世这四年来,江镇南每每要自掏腰包给将士们发军饷,到现在也已经不剩多少了。
杨重听了,心中不禁升起些许羞愧。
江家还在为杨明着想,杨家却为了自保犹犹豫豫。
要是换了他年轻的事情,恨不得拍死这样的自己。
但是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