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进入了绍定二十三年的最后一个月。
第三寒冷期的威力初步显现。
时而是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时而是碎琼乱玉般的小雪,气温一直不曾转暖过。
即便宋均拼尽全力,还是阻止不了永宁城里死亡人数节节攀升。
或是大雪压塌了房梁而死,或是泥地冻成了冰面摔死,或是布衾多年冷似铁冻死,或是家中断炊饿死。
据不完全统计,半个月内,永宁城内死者已达三千人。
然而在人命根本不值钱的这个乱世,人们早已习以为常。
在朝廷的介入下,由官府牵头开放常平仓,各地的门阀、富商,纷纷慷慨解囊,齐心协力抗雪赈灾。
江南的人们总算熬了过来,也渐渐习惯了这样冰冷刺骨的日常。
至于这场雪灾到底牵连有多广,此时此刻在永宁城的人们暂时无暇去想象。
他们只知道,天气好转的时候,朝廷会清理官道,将城门打开,偶尔会有零星探马入城,报告各地的灾情。
无非是各州县冻死了多少人,赈灾的进展如何,可恶的流寇们趁机抢劫等等。
杨明也无暇去想那么多。
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怎么成为那个女人的入幕之宾。
又是一年腊八节,今日天气还不错,刚过巳时,杨明就来到了设置在常平仓外的赈灾棚。
这是永宁城划定的四处赈灾棚之一,因为常平仓的存在,也成了最大的一处。
除了三司的公人负责的粥棚外,也有不少权贵富商将粥棚设在通往常平仓的路上。
杨明的目标就是其中之一。
刚下马车,他便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独自拖着一个麻袋从马车上下来。
他赶紧三步并做二步冲了过去,嬉皮笑脸道:“绿儿姑娘,今日还是只有你一人?可要我搭把手?”
绿儿头也不抬道:“谢杨大官人好意,不必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家粥棚走去,放下大米,又转身走向马车。
瘸腿的车夫吃力地将煮粥的大锅递给她。
她双手接过架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回来。
路上再次谢绝了来自其他公子哥示好的帮忙。
“谢郑大官人好意,不必了。”
“谢王大人好意,不必了。”
从头到尾,她就这么一句台词,这些天面无表情地念了无数遍。
杨明看在眼里,不由地越来越好奇了。
这位绿儿姑娘,是花魁赛天仙的贴身丫鬟。
明圣湖结冰后,画舫只得歇业。
七位花魁便被迫下船,进城居住。
寡妇门前尚且是非多,艳绝大兴的七位清倌人就更不用多说了。
似乎离开了画舫之后,那些人也就不那么忌惮画舫背后的主人了。
从她们下船的那一日起,明里暗里便有数不清的黑手朝她们伸来。
为了自保,七人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酒绝冯圆圆和茶绝甄微,已经基本选定了梳拢的人家,便欣欣然住进了权贵的别院,也免去了旁人打扰。
琴绝冷玲珑和棋绝温如玉,在下船后不久便一同挂出了通告,说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要出去云游待春暖花开再回来,随即联袂而去,如今也不知道到哪了。
至于画绝秋丹雪和诗绝慕念云,避无可避便索性在城里包下了一处茶楼,隔三差五便宴请宾客、吟诗作画,入场费收到手软,堪称劳模的典范。
只有书绝赛天仙,既不投靠人家,又不云隐,也不宴客,只是大大方方地找了个偏远的小院住下,身边也只留下了贴身丫鬟和无家可归的瘸腿车夫。
至于其他下人,一早被她打发回去放假了。
如此一来,上门骚扰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而赛天仙能做的只有减少抛头露面,以及一次又一次不亢不卑地拒绝。
这大半个月过去,永宁城的权贵或多或少都碰了几次钉子,也就安分了些。
杨明摩挲着下巴,总觉得有些想不通。
既然赛天仙摆明了一副这个冬天想低调行事的样子,为何又要派绿儿来施粥赈灾?
众所周知,所有的慈善活动都是有目的的。
要不就是为了拓展人脉,要不就是为了收买人心。
赛天仙只让丫鬟来,便是不打算拓展人脉。
粥棚也没有用她的名字,那就是不打算收买人心。
两者都不是的话,那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她是真心想赈灾吧?
杨明摇了摇头。
打死他也不信,赛天仙会是这么菩萨心肠的人。
如果是的话,四年前,赛天仙就不会帮着宋宏设计陷害他了。
先不管那么多,重要的是,他得先想办法见到赛天仙才行。
想到这里,杨明更殷勤了,围着绿儿打转道:“绿儿姑娘,还是我来帮你吧。”
“绿儿姑娘,小心粥烫。”
“绿儿……”
另一旁,秦秋香看到这一幕,气得直跺脚。
“成天就知道绿儿绿儿绿儿。”
“这个负心汉,前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