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尚书微微一愣,而后一副“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样子,捋着胡须低低的笑了笑,他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笑后,他忽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 “我只希望你能应我一件事。” “爹爹但说无妨。” “他日,若太子败北,你要留你妹妹一条活路!” 沈尚书的这番话,叫沈君茹心里不是很好受。 放沈香凝一条活路么? 可若太子胜了,是否会给她留条活路? 站在沈尚书的角度去看,自然是不希望看到姐妹反目,你死我活,作为一个父亲,总想着要保全所有。 可云姨娘和沈香凝是如何做的?母亲的死,云姨娘罪责难逃,她是苦无证据,但就目前看来,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再说沈钰,妄想推一个该死的嬷嬷出来就了事了么? 不可能!她们要的是她和沈钰的命,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报仇,她都不可能轻易放了这两人! 从偏院到沈钰的院子,不过短短距离,沈君茹却走的格外沉重。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走的每一步,都将牵动沈家,甚至可能牵连到朝局,她要的,不仅仅是林良源一个人的身死,而是一个家族的覆灭,林家,史家,那些曾经害了她沈家的所有人! “大小姐,少爷已经醒了,早上老爷也来看过,没什么大碍,您不必挂心。” 伺候的嬷嬷跟沈君茹说道,手里端着一个铜盆,里面盛满了热水。正是打算去给沈钰擦身子的。 “给我吧。” “大小姐,这…少爷毕竟也大了。” 沈君茹刚伸出的手,顿了顿,便又收了回去,面上微红,她总是不自觉的还将沈钰当成小孩,方才也只是下意识的想法,经嬷嬷一提,倒是想起来了。 那小子,也不小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一身褐色长衫的赵润之正站在门后,这人总是带着满身书卷味,不是文弱书生,他是有力气的那等,也不似京中贵族公子,那种带着几分傲气的模样,他出生寒门,身上带着柔韧。 瞧到沈君茹的时候,微微一愣,而后与她拱手作揖。 “沈小姐。” “先生怎的来了?” 秋闱在即,他该在快马加鞭的温习才是。 却见赵润之笑了笑,说道。 “沈贤弟出了事,我这个做师父的理应来看看。” “真是劳烦先生了,上次也幸得先生相助,先生对我沈家有恩,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沈小姐客气了,姑娘待我以朋友之礼处之,就不必这般客气,这给我吧。” 指了指嬷嬷手里捧着的铜盆,赵润之与沈钰同为男儿,如此倒也不会尴尬。 “有劳先生了。” 赵润之礼貌的笑了笑,将铜盆端了进去。 沈钰耳尖微红,交叠着手臂趴在床榻上,毛竹将帐帘撩了起来,恭敬的在一旁伺候着。 将铜盆放在木架上,赵润之净了个帕子,然后才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 “将衣服宽了吧。” “赵大哥,叫毛竹来就好了。” “不必,你身上有伤,他毛手毛脚伺候不好,我帮你擦了身子再换药。” 沈钰耳脸通红,趴在枕头上,将衣服给脱了去,赤膊着上身。 “外面可是我阿姐来了?” “恩,沈姑娘很关心你。” “我知道,自从阿姐从江南回来,在我母亲去了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她。” “噢?以前的她是怎样的?” 沈钰趴着,任由赵润之将温热的帕子贴在他的后背上,慢慢的向下捋着,温热的感觉让他的毛孔都舒展了开来,后背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以前啊…有点任性,有点傲娇,还有点…唔…就像是个小女孩,但我知道,那样单纯无忧的阿姐不会再回来了。这两天我就在想,我能做点什么,帮阿姐,帮爹爹,帮沈家。” 他忽然有些明白,阿爹和阿姐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只为自己,他们身上还背负着沈家的命运。 一个又一个的个体才组成一个家族,而这些个体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个家族。 独木难支、孤掌难鸣,他们个人的荣辱,也是牵连着整个家族的。 “会的,只要你变得足够强大。” “强大…我也想强大起来。” “那你就得吃更多的苦,付出更多的努力,阿钰,我再教你一句话。” “什么话?” 沈钰偏过头,问着赵润之。 “要想人前显贵,必要人后受罪。” “噗…你说的很对,赵大哥,你懂的很多,学识也很多,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 赵润之薄唇微弯,又浸了热水在沈钰的后背上轻轻的擦着,说道。 “会的,你若愿意,我会慢慢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那可使不得,赵大哥你就不怕我都学了,超越你去?” “呵,若是如此,为师甚慰。” 沈钰咧了咧嘴,笑道。 “我学着你,你也在不断进步,怕我是要学一辈子的。” “若能做你一辈子的良师益友,那是我的荣幸。” “先前你指点我的一些文章,我拿给爹爹看了,爹爹夸的我都快找不到北了。” 沈尚书… 听到沈钰提到了沈尚书,赵润之手中动作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异样,但他掩饰的很快,那抹异样只是一闪而过。 “赵大哥,你会夺甲的吧?” 沈钰偏过头来,眼巴巴的瞧着赵润之,那双亮晶晶的小狗眼,带着点点信任的渴望。赵润之多厉害,他是看在眼里的,不仅仅是对他的文章,还有他对时势的见解和人品,那都是出类拔萃的。 “恩,我有把握。” “嚯,赵大哥你好大的口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