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穆陵戴越的身子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着,眼前这个刀枪不入的铁甲卫士让他陷入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即使兵败被俘时,他也没有如此的感觉。他感觉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向他展开进攻,而更像是在慢慢蚕食他的勇气和骄傲,折磨着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你到底是何人!要杀便杀!何必在此戏弄于我!我是白山黑水间走出来的苍狼,不能如此羞辱于我!”邱穆陵戴越冲着铁甲卫士大声吼道,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铁甲卫士稍稍抬头,整个身子微微定了定,手中长槊并没发起进攻。邱穆陵戴越低头看看手中的环首刀,那是一把好刀,但此时刀锋却已经多处卷刃,恐怕杀人都杀不动了。他的身后这时又传来了南朝皇帝对他的讥笑声:“怎么,你们大魏的万人敌居然就是这么不堪,朕怀疑你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要么盘剥自己手下人的军功,再不……就拿着普通百姓的人头充作军功,真是无耻至极!”南朝皇帝的话已经激怒了他,他缓缓回头,眼中迸发出烈火般的仇恨和杀意。屋梁上四把强弩齐刷刷地对准了这位北朝勇士,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面。只听邱穆陵戴越大吼一声,向着铁甲卫士的方向猛冲而去。萧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稳住阵脚他便举槊迎向对方手中的环首刀。但让他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位勇猛无比的北朝俘虏却将自己的胸膛主动迎入了尖利的槊尖……他要自杀,或者说他想与萧宇同归于尽。萧宇直接愣住了,他看到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正向他迎来。环首刀掉落地上,一双满是厚茧的大手伸向了他的脖颈,似乎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掐死他。萧宇想往后退,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却一下子动不了了。那双大手终于伸到了他的脖颈之上,只是没有掐住他,而是将他的遮面头盔给摘了下来。邱穆陵戴越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在那一刻微微舒展,或者说那是一种惊讶。他看到了一张干净的少年人的面孔,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里略微带着些惧意,却毫无杀机。邱穆陵戴越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身着铁甲的少年并未有过与他生死相搏的意愿,他一直在克制自己惊人的武艺,而非他想象中的那般龌龊不堪。邱穆陵戴越突然放声大笑,与此同时一泓鲜血自他口中喷出,溅在了萧宇的脸上身上。他猛然一把将萧宇推倒,长槊依旧插在他的身上,贯穿着他的前胸后背。他缓缓转过身来,再次看向了那一脸戏虐的南朝皇帝。萧玉衡的笑容不见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你……你想干什么……”萧玉衡语调中带着颤音,他似乎在害怕。一旁的黑衣内卫拔出腰间环首刀,呈扇形护在了他们的皇帝身前,眼睛直盯着邱穆陵戴越。邱穆陵戴越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了萧玉衡。“你做皇帝……我真是为南朝的万千百姓感到可悲,只可惜我孝文皇帝天不假年,不然我们大魏早就马踏长江,拆毁你的祖庙!杀光你们姓萧的所有人……”萧玉衡紧咬牙关,却没有说一句话。邱穆陵戴越身子微微前倾,借着穿胸长槊的支撑久久地站在了那里,他双眼圆睁,只是眼中的神采已经在渐渐消失。邱穆陵戴越就这么死了……在萧宇有限的历史知识中从没有过一个叫做邱穆陵戴越的将领的记忆,但今日他的死却已经足以让他记忆一世。一名本应用做攻城拔寨的猛将,却死在了敌国皇帝心血来潮的一次戏虐比试中,想来也为他感到唏嘘不已。只见萧玉衡在一名黑衣内卫的搀扶下自龙榻上站了起来,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把曾经横在萧宇脖颈前的那把短剑。他走到了死去的邱穆陵戴越面前,一脸肃穆地为他合上了圆睁的双眼。就在萧宇以为他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总结一下这位敌国猛将的一生时。他却发现这位年轻皇帝却在做着一件让人浑身不寒而栗的事情!他在专心致志地割着那位猛将的人头!身着重甲,萧宇一动不动地半坐在地上,看着萧玉衡的作为。“这颗人头割下来后,星夜送过江,挂到寿春城的城头上,朕要让那些犯朕国境的北方索虏都看看犯境者的下场。”萧玉衡幽幽地说着,腥红的鲜血沾染到了他的胸前,他却不以为意,只是不时瞥了眼萧宇。“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朕你说……但你知道吗像你这般心慈手软之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你没有野心,在这方面你还不如淮南王萧玮……“他恰恰除了野心之外,一无是处,被谁利用了,当枪使也浑然不知,真是猪油蒙了脑子,死有余辜……“可惜了玉蓉了……”萧玉衡说道这里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叹息,“萧宇,你可知是谁在利用玉蓉”萧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萧玉衡脸上闪过一抹厌恶,“还是梅虫儿!那个老阉竖只要还活一天,就不想让朕好过一天,朕早晚要抓到他,把他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说话间,萧玉衡已经将那颗人头给割了下来,身旁一名黑衣内卫举着托盘接过了人头。萧玉衡扔掉短剑,站起身来舒展着四肢,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萧宇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只见他身形枯槁、披头散发、浑身是血,这副样貌真的如同地狱饿鬼一样,让人心生惧意。萧玉衡似乎觉察到有人在盯着他,猛然转头迎上了萧宇的目光。“唉,朕还不能休息,今晚还要约见几个人,北边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了……但世子你……可以下去休息了……”……建康城外,一处荒坟岗旁边的乱草丛中。一个腿脚不便的胖子拨开乱草往外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