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东西收起来。”萧宇小声道。他顺便抬头左右看了看,只见身旁的重臣们三两个在一起交头接耳,有些人不时抬头看看他和朱异。朱异将布条不紧不慢地收进了怀中,继续小声说道:“小王爷,这些重臣与微臣一样,各有各的门道,别看他们坐在这里,但外面的情况他们知道的不见得比微臣就少……大事未定之前,他们都比较谨慎,但这些人中有些人小王爷未必认得,但他们心里或者还是向着小王爷的,向着淮南王的也不在少数。”朱异说到这里,唇边胡须向上一扬,赶忙冲着斜对面一位五十上下,留着长胡须的面白儒士模样的大臣一拱手:“啊,休远兄!”那位被称作“休远兄”的大臣冲着朱异一脸诡异地苦笑,回礼道:“彦和兄,你也在此啊!”朱异一脸无奈地点点头,对方似乎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这时他小声地对萧宇介绍道:“此乃王茂,王休远,征南将军,散骑常侍,望蔡县公,性格沉稳,熟悉兵书,乃上将之才也。”“坐在小王爷对面一直闭目不语的白须长者乃是国相崔慧景,若论起装聋卖傻,这群人中无出其右,崔国相年轻时也是一代名将,可惜如今风烛残年却越发油滑世故了。“还有那位,侍中、右光禄大夫夏侯详,老伸着脖子想往外看的那位,他是个急躁之人,性子太直,得罪人不少。“那个老偷偷看咱们的是王峻,字茂远,出自琅琊王氏,左民尚书,散骑常侍,是个有雅量的老实人,就是性子太软,没什么主见。”朱异一连串给萧宇介绍了好些个朝廷重臣,甚至对性格也做了点评。萧宇一时也记不清这么多的人名,大致心里都有点儿印象,他最在意的是王茂和崔慧景。按照过去的历史,崔慧景应当被东昏侯萧宝卷给杀了,而现在他倚老卖老成了和稀泥的国相,看样子是深得为官之道。另一个是王茂,这是一员大将,或者说是儒将,他曾经为萧衍开疆拓土,建立南梁立过不少功劳,而如今却是尚未灭亡的南齐朝堂上的一员,看样子他也深通为官之道。但若是将来大齐帝国有事,除了韦睿,王茂也可为帅独当一面。而如今这些朝堂众臣却都挤在一间被人看管的大屋子里不知道在等什么。萧宇正想到这里,就见有位内官从一侧偏门中趋步走了进来,为房中灯盏添油。他自一位大臣身旁经过时,似乎身上掉落了什么东西,被那位大臣眼疾手快收入到宽大衣袍底下。萧宇终于明白,这些消息到底是如何传进殿中来了。“你们外臣和内官之间还有这种联络”朱异嘴角抹过了一抹奸笑:“互相利用罢了,小王爷都见到了,这世界没有什么忠与不忠,只有利与不利。”“受教了……”“有些人看似大忠,在朝堂上慷慨陈词,要为万民争利,却不回头看看他家里良田万顷,手下荫户佃农无数,做尽吃人不吐骨头之事。有些人圆滑世故,给人一种奸邪之相,做出来的事情却是有利于江山社稷的。”“能臣也可能是奸臣。”萧宇笑道。两人说笑间,却感觉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萧宇抬眼四望,却见到重臣们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让,许多人还都带着谄媚。而那位一直闭着眼睛的崔国相也在这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举目四望,最后把视线也转移到了萧宇身上。他颤巍巍地说了句:“老朽昏聩,先前睡了一觉,梦中便见眼前一抹霞光浮现,一只七彩神鸟展翅高飞,醒来便见一俊朗非凡之少年正落座于老朽眼前。”周围有臣子附和,皆言萧宇之姿贵不可言。守在周围的侍卫见重臣们反应奇怪,虽然依旧不上前干涉,但一个个面露凶光,右手都已经按在了腰间刀上了。“风向变了……”朱异在萧宇耳边小声说了句,便从小王爷身旁离去,规规矩矩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坐榻上了。萧宇心中冷笑,真是应了那句话,当你好的时候身边都是好人。再往丹陛上望去,周内官依旧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眼中似乎有种隐晦的喜悦。金城长公主萧玉蓉古井不波,依旧静静坐在宝座一侧。但萧宇在这一刻,似乎隐约在她身上看到了萧玉婉的影子,沉稳而坚定,似乎萧家的女儿都比儿子要沉稳大气。就在这时,外面隐约有骚乱声传来,敏锐的重臣都坐直了身子向房门的方向望去,有一两个想要起身的,都被半抽出环首刀的侍卫给压了回去。萧宇皱皱眉,看来外面的形势没有向着萧炜预料的方向发展。他一扭回头去,恰好看到崔慧景正眯着眼在打量他,他只得向这位年事已高的崔国相笑了笑。“小王爷与江夏王爷当年真有几分相像。”这是崔慧景开场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萧宇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因为有很多人对他说过相同的话。萧宇再次向崔慧景笑着点了点头,但崔慧景却突然对自己招了招手。萧宇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房间外,他见老态龙钟的老国相又冲他招招手,他只得起身来到老相国的跟前。崔慧景仔细端详了一阵子萧宇,连连点头:“像,真是像,越看越觉得像了。”“许多人也都如国相这般说过我们父子。”崔慧景摇摇头:“他们看的是表象,老朽看的是内在,老朽多年前与江夏王爷共过事,老朽知道江夏王爷曾经悸动着的那颗心,先帝扶植萧衍去制衡王爷,但对王爷来说这都不在话下,但王爷还是放弃了……”“我父王放弃了什么”崔慧景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做皇帝。”萧宇倒吸一口冷气,他左右看看,无论如何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