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刚才厉戎那一沓子令人不知如何评价的婚前协议。
如果他不是认识了厉戎快二十年，真得以为这玩意儿出自什么没人爱的小可怜手里。
但厉戎不是这样的人。
上辈子两人还暧昧着心照不宣的时候，喜欢厉戎的男男女女就多如过江之鲫。
就算厉戎不动如山，悉数冷脸回绝。也不妨碍陆少唐时不时酸得像醋泡柠檬片儿。
厉戎从来不缺人喜欢，不可能因为他追了，就动心。
而现在的他不具备前世和厉戎重逢的契机——厉戎为什么会选择他呢？
……
又过了一会儿，车厢里的温度开始烘得人昏昏欲睡。
陆少唐平放开交叠的两条腿，继续托腮盯着厉戎。
厉戎忽然道：“我去陆家做家教之前，就见过你。”
陆少唐愣了愣，露出抹懒洋洋的笑：“那时候我可未成年呢，厉老师怕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厉戎看了他一眼，“那时候你才十一二岁。”
陆少唐：“……”
那就是不可能。
厉戎：“你那时候上初一，在回家路上拦了我的车，要我借钱给你。”
借钱？
陆少唐想得脑仁发疼，忽然一拍大腿，狭长的凤眼几乎瞪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特别墨迹、问七问八，不给钱还非要骑车送我回家的傻子？”
傻子：“……”
“是我，”厉戎清了清嗓子，“你记不记得，那天我送你回去之后，你对我说什么？”
“……什么？”陆少唐没什么底气。
厉戎唇角勾了勾：“你祝我单身一辈子。”
陆少唐：“……”
作孽啊！
“厉老师，”陆少唐颤巍巍道，“那时候我可还是个孩子……”
因为挟私报复求婚，这特么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厉戎啊？！
“你别乱想，”厉戎摇了摇头，“第二年秋天，我又见过你一次。”
这次陆少唐真的没印象了。
厉戎也不为难他，接着道：“是唐女士给你办的生日派对。我有收到邀请函。”
***
那是陆少唐十三岁的生日。
厉戎已经结束了高考，进入北城大学读书。
年初唐语眠投拍的电影一跃成为年度票房冠军，正赚得盆满钵满，春风得意。
她又是个爱炫耀的性子，素来闲不住。
就干脆假借着儿子生日的由头，邀请了大半个北城名门圈子，在陆家办了宴会。
厉戎是被秦远昭硬拖去这场派对的，美其名曰“学习辛苦，需要换换脑子”。
然而厉戎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类场合，宴会开始后没多久，就独自躲了出去。
唐语眠这栋别墅，是百分百可以称之为豪宅的。
宽大的花园被整修成不同园区，厉戎在玫瑰园又一次遇到了陆少唐。
“……谁！”陆少唐警惕地问。
“路过。”
厉戎并没有从阴影里走出去。
其实厉戎一直觉得，他和陆少唐很有些孽缘。
上一次相遇时，陆少唐就一瘸一拐，狼狈得很明显。
这一次……
陆少唐是在哭。
听见有人来了，依旧单薄的少年咬着牙擦了擦眼睛。
他没有回头，背影被红色的景观灯勾出一圈红边儿。
厉戎背靠在隔断用的木质院墙上，低声问：“你在哭？”
小疯狗依旧是不领情的，恶狠狠地骂：“别他妈的管老子的事儿，滚！”
厉戎当然也不会听。
十几岁的男孩子身高总是蹿得飞快，一年不见，那条眼睛很亮的小疯狗个头就大了一圈。
厉戎定定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世界上有一个名次，叫破罐子破摔。
陆少唐从小就是个中翘楚，“嗤”了一声，倒也不再赶阴影里的陌生人走：“你有什么目的？钱？”
厉戎心里好笑：“我不缺。”
“那你怎么还不滚？”
“……”，厉戎问，“你为什么哭？”
陆少唐顿了一下，把冲到嘴边儿地否认给咽了回去：“关你屁事……”
厉戎也接不上话了。
秋天夜凉，花园里尤甚，陆少唐身上只穿了衬衫和长裤，风一吹，就打了个寒颤。
厉戎想了想，隔空把礼服外套扔了过去。
“穿上，”厉戎随口道，“如果你生病了，我很难向唐女士交代。”
陆少唐倒是没拒绝，反问：“你是今天来帮忙的临时工？”
“……”厉戎道，“对。”
大约是因为临时工这种角色，第二天起就不会再见面。
陆少唐席地坐下——厉戎无语地发现他还垫了张报纸。
“你有兄弟姐妹吗？”陆少唐带着鼻音问。
厉戎诚实道：“没有。”
“你真惨。”陆少唐哼了一声。
他骄傲的时候，看起来还比较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我姐姐对我特别好！但是今天……”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