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喂下“子母虫儿生死丸”之后,白风光就没有再来过。而夜无眠也并没有暗中跟踪此人,没有了解他在做什么。倒不是出于一颗药丸的信任,而是夜无眠有自己的打算。反正周青霜已经得救了,自己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找白水泉对质一番,了解关于洛凡溪和敬怡夫人的往事。他的计划是,待注诗大会过后,再伺机行动。求人不如求己。与其眼巴巴地等着白风光给自己带来好消息,把希望寄托在这不靠谱之人身上,不如拨开纷乱的局面,靠自己的本事去取来。通过这几日在暗中的冷眼观察,眼下的金顶门,其实也是乱成了一团糟。小小的金顶门,既要撑着面子举办注诗大会,又要防止顾百泉、文嘉上门挑事,还需维持与明月宗的争斗。此外,地下拐卖人口的生意还得继续做……如果白水泉知道,还有个夜无眠躲在祖师祠堂,对他窥伺不已,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了。在这样的纷乱中,金顶门拥有的六位逆通高手战力,其实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也是因为如此,夜无眠对于白风光的行动,并不关注,以至于此人在他面前汇报这几日里的行动,企图邀功时,夜无眠只是冷冷一哼,道:“你说你盗走了《机关经》、《唐寅诗集》,那两本书在哪儿为何还不呈上来莫非还要我求着你,你才肯把那两本书拿出来”说着,一点不掩饰逆通境界高手的气势威压,将内力外放出去,形成对白风光克制之势。对于这样的人,他并没有好语气,也没有好脾气。想那癞皮狗儿如此奴颜婢膝,换来的也仍是打骂。在此人的眼里,人与人之间只有主子和奴才的关系,没有平等的交际。果然,见夜无眠丝毫不买账,白风光才讪讪一笑,从随身背着的布袋里,拿出两本书来,恭恭敬敬献上。他本来有个如意算盘,希望用这两本书,在夜无眠这里讨个“母子虫儿生死丸”的解药来。毕竟,他原先答应夜无眠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他爹白水泉花重金请来的四个帮手,只待明日注诗大会之后,发现所许诺之物无法兑现,便会拂袖而去,到那时,金顶门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店,实在太好下手了。如此功劳,怎能不趁机讨赏谁知夜无眠并非易与之辈,他便只好作罢。夜无眠接了两本书,把其中一本写着是《机关经》的大部头厚书,递给江盼,道:“盼儿妹妹,你看看这书,是不是真正的《机关经》”他自己,则是翻开另一本略薄的小册子,随便翻到一页,读了起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酒醉酒醒日复日,花前花后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读此诗,一个放浪形骸的失意酒鬼,那落魄的形象,出现在夜无眠眼前。与此同时,他眼中精光大作,有一种通彻顿悟之感。先前在出云驿中,他一直纠结于对“本来无一物”的理解。对于实体存在的“心”,如何能做到“无物”视之摸到胸口,它怦怦直跳。贴近地面,甚至连带着大地,都有它存在并影响的痕迹。可读到“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时,他短暂地忘掉了这种自作多情的纠结。短暂地忘记了那方寸之地,存在过的证据。醒时傍花,醉时也傍花,无论醒醉,都只是花儿,随便你怎么想,随便别人的心,是怎么看。也许,“本来无一物”,一开始是指向别人的心夜无眠激动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明悟之感,从心底里绽放开来。尽管唐伯虎写这首诗的时候,并不作他这样的感想,而六祖慧能题下“本来无一物”时,也并不是将他人心做自己心。然而造物主,钟情于每个人的私人体悟,从不吝啬奖励任何自洽的人。就在夜无眠欣喜若狂,大踏步着,差点就要迈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时,江盼的一声惊喜尖叫,将他从这宝贵的悟道中,拉扯了出来。“是的,自在哥哥,这就是《机关经》,如假包换的《机关经》!是被我娘拿去换儿子的《机关经》!”江盼本就是跳脱的性子,这样欣喜的声音,是她本性的流露,她不知道夜无眠正在经历什么,没有刻意压制心声,却无意中,将夜无眠的悟道,给打断了。夜无眠怔了怔,本来身心一体的状态,瞬间化为虚无,呆愣愣的,看着烟火缭绕的祖师祠堂,以及白风光那张惹人厌恶的脸。“唉……”上一次,在出云驿,他是悟性未够,不能完成悟道。这一次,在祖师祠堂,是渐入佳境之时,被江盼打断。两次都没有例外:一旦从这种玄妙的状态中退出时,都无法再沉浸进去。他重新拿起唐伯虎的诗集,看了又看,读了又读,从“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读到“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再从“岁暮天寒无一事,竹时寺里看梅花”,读到“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每读一句,都有一句的收获,可之前那惊鸿一瞥的感觉,却是无法复刻的独一无二。夜无眠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机缘未到,机缘未到啊!”看着江盼翻着《机关经》,那欣喜若狂,如获至宝的模样,夜无眠也不好迁怒于她。毕竟,是自己亲手将《机关经》给她,让她看看是不是真的。这也算是自己种下的因果,如何能怪他人夜无眠的异样,只有楚烟看在眼里。笑着安慰他道:“公子,不必气馁,这样的机会虽然稍纵即逝,但之后一定还会再有的。譬如天狗食日,即便罕见,偶尔不也能看到一两回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