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干云附和道:“江姑娘的话,即是我的话!”夜无眠环视众人。楚烟貌若月宫仙子,江盼齿岁小、可爱机灵,肖干云粗犷威猛、不能久视,否则伤眼。人人皆不一样,却暂时都因为他,而走到了一起,结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组合。对了,差点忘了怀中的小可爱了。夜无眠抱着云生,把他的襁褓裹得紧了些,不让寒风吹打他。他病体才好,不容再复发。“既如此……”人生难得一相聚,这般的缘分,实属不易,再去说些拆散大家的话,却是大煞风景,甚至有伤天和了。夜无眠脸上露出顺遂的笑容:“那我们,便一起朝武功山进发吧!目标:武功山,金顶之上,武功山金顶门!”“……好!”楚烟笑得开心极了。根据太夫人所著《忘事录》记载,武功山人所开创的门派,即为金顶门,位于金顶之上。一粒冰颗子坠落在脸上,冰淅淅地消融。这种冰颗子,严格来说是冰雨,因气温过低,雨水成冰。南方有些地区,比如湖广,称这种冰颗子为沙雪,有别于常识中,那些容易堆起来的鹅毛状雪。出了张家坊集市,武功山在望。天色阴冷,冰雨交打,武功山的山影,披上了一层阴濛濛的着色,似乎是从西域而来的舞娘,穿着黑纱,遮住真容。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遮挡住了东望的视线,冬天里缺少生机,偶尔也能看到一两只乌黑的鸟儿,冒着雨,掠空划过的身影。可惜雨中并无沾湿翅膀的蝇儿,可以充作它的晚餐。鸟雀有气无力地低鸣,希望在哪处无精打采的草窠里,觅到些充饥的血食。山的夹隙豁口间,有淡淡的红影,夜无眠眯着眼睛极目远眺,那应该是远处的晴朗,无关本地的雨雪,不参与近在咫尺的悲欢。肖干云突然说道:“千百年来,武功山便是镇住湖广江西两界的名山,与衡、庐分庭抗礼。”夜无眠默然。武功山地脉如此重要,山名显赫,却出了武功山人这么一位邪人。修炼邪功倒也罢了,竟还暗中操纵拐卖幼儿的生意,把武功山的名望,都给彻底败坏了。“此人以‘武功山人’自命名,当真是恬不知耻。”区区一介逆通修为,心术又不正,如此号称,有僭越之嫌。夜无眠走江湖也有些时日,走过的名山大川不知凡几,却没见过这么取名的。他可没看过什么“嵩山人”、“老君山人”、“岳麓山人”、“岳阳楼人”、“洞庭湖人”等等。心中暗自嘲讽了一会儿,几人上了登山的大道。此处大道,甚是宽阔,可容二马并行,比得上一般的官道了,落差也不大,地势相对平坦。上面铺了一些碎石子,被打磨得圆润,踩上去不觉硌脚。这段路,在平地都难得一见,在山区见到,更是稀奇了。沿路遇见山民,或携山货出山,或购年货回山,或背着小背篓,在山中采些冬令野菜,补贴饭食。山民大多瘦弱、面有菜色,衣裳破烂。更有甚至,衣服碎成了条条缕缕,衣不蔽体,冻得瑟瑟发抖,身体青紫,冻疮肿得大块。有叹生民多艰!夜无眠沿路问了一位老者:“似这般宽阔的大路,还有多长可以通到山上的什么位置”那老者甚是耳背,听了几遍才听清,回道:“不长,就二三里路。尽头处是一个官家驿站,名为出云驿。过了驿站,就是崎岖蜿蜒的小路了。”无怪乎能有大路,原来前方是有驿站。辞别了老者,夜无眠等人更向前行去。冬日天黑早。快天黑时,夜无眠等人果然望见一个大驿站,坐落在一处高陡山坡之下。那山坡好似拔地而起。往上看去,山体蔓延,直通乌云深处。驿站有瓦屋七八间,算是个大驿,但与倚靠的山坡相比,却是小鸟依人,显得袖珍玲珑。驿站外面,停着几乘高大的纯色马,一望便知是官马;十数匹各色马,想来是江湖闲人骑乘的。至于驴、骡,也有不少,应是往山里输送物资之用。不过上面挂搭的物品都已取下,不可能就这样摆在外面。其间人气甚旺,来往不少。有穿着锦衣华袍,望见雪落便吟诗一首的,这是达官贵人、富翁乡绅;有来往走动,以刀剑会友,高谈阔论的,这是江湖豪杰;有披着大氅厚褙,闲庭信步,伤冬盼春的,乃是才子佳人,也有穿堂过弄、愁眉不展,被上司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是基层小吏。夜无眠指着驿站,问楚烟等人道:“既然天色已晚,我们今夜,就在此处住上一晚,明日一大早早饭过后,再往金顶如何”楚烟点头道:“全凭公子吩咐。”肖干云、江盼也无异议。夜无眠找来驿卒,托他去拴了马,买了客间。真是幸运,客房刚好还剩两间,不大不小的两个地字号房。要价居然是每间一两银子一晚,比山下贵了不知多少倍。驿卒笑道:“你这秀才老爷,怎知这山中米贵眼看雪落,明日大雪封山,物资紧缺,价格更要翻倍,今日这一两银子一晚的房费,算是让你占便宜了。”他言语之间,对“秀才”打扮的夜无眠,不甚尊重。想来是在这驿站中,见惯了官员士人。夜无眠也微微一笑,道:“按你这么说来,却是矛盾了:既然马上要大雪封山,价格疯涨,如何这里却还有这么多游人按理来说,应速速离去,免得遭罪才是。”驿卒嗤笑道;“亏你还是个秀才,怎如此孤陋寡闻这金顶之上,不日便要有一场盛会,因此这附近州县的俊秀,才不惧风雪,都往这里来赶,才有今天这般光景。嘿嘿,这还是才刚开始呢!正式集会那日,人只会更多。”夜无眠正要问是何盛会,于何日举行,驿卒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