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还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因为气势弱下来,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大顺,我的儿,我的儿啊!呜呜呜——”老妪抱着有气进没气出的龟儿子嚎啕大哭,那悲恸欲绝的情绪让南鸢也跟着难受起来。
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就好像,她真的一气之下打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呸,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自以为的)。
南鸢一直困在老妪的身体内出不去,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她掌控了不了这具身体,却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所带来的强烈情绪。
老妪抱着龟儿子嚎了多久,她的心里就难受了多久。
等南鸢离开老妪的身体,那一阵悲恸的情绪还在,让她觉得窒息,心脏也隐隐抽痛。
“可还好?”天道不知何时站在了南鸢身后。
他的声音好像没有温度,清清冷冷的像是冬日里的溪水,但在南鸢面前,那清冷冰凉之上又仿佛镀上了一层冬日暖阳。
“无事。”南鸢淡淡回了句。
但事实并非如此。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南鸢的额上已经布满了一层冷汗,眼里也蒙了一层浅浅的水雾。
是老妪那悲恸之情在体内残余之下的自然生理反应。
她知道此为共情之法,
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共情能更快感知一个人情绪的办法了。
像是搜魂,也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获悉一切,并不能感同身受。
但南鸢没有料到的是,有朝一日,这共情会被别人用在她身上。
而且,这一次的共情竟如此厉害。
她不禁看向身后的天道,目视着那双糊糊脸。
是因为这货?
地上的老妪还在抱着那咽气的龟儿子痛哭。
回想刚才那种无法掌控的几乎侵入了她五脏六腑的悲痛之情,南鸢皱了皱眉。
那种糟糕透顶的感觉,她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不过——
这便是糊糊脸天道想到的悟道窍门?
这玩意儿肯定不行的,对她无用。
“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我真的用这老妪的身体,把她亲生儿子打死了。”南鸢问。
天道不答反问:“你此时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南鸢先是摇头,沉默一会儿后,又点了点头,“这种烂人死有余辜,我若是这老妪,我就是想打死他,省得他继续祸害别人。但……我终究不是。”
这赌徒今日能抢走父亲的保命钱和母亲的棺材本,来日就能为了一点儿赌钱烧杀抢劫。
这种恶人死了挺好,南鸢还觉得自己为民除害了呢。
可是她跟着老妪共情之后,她突然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这赌徒再烂再恶,也是老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老妪那痛苦的情绪让她很不舒服,所以她反思过后,的确有那么一丢丢后悔了。
天道正大感欣慰,便听到南鸢继续道:“我不该下手那么重。早知他如此不经打,我应该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把他打得半死不活就好。”
天道:……
南鸢虽然受了老妪情绪的影响,但自己骨子里的暴躁凶戾也在作祟,她没有很好地控制自己。
只要这龟儿子没死,老妪哪怕养着一个废人,也比现在好受。
南鸢之前是不理解一个烂人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但她这不是跟老妪共情了么,好像就理解了那么一点点。
别人眼里的烂人却是母亲眼里的宝贝疙瘩。
南鸢面无表情地分析道:“常人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这种事别乱掺和。我觉得我不管闲事是对的,你看我偶尔好心管一管,就管出事儿了。”
天道听完她的话,沉默。
片刻后,他才问:“当真不管?”
南鸢冷漠摇头,“不管。众生万象、人生百态,管不过来,不如一个都不管,我并不想做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侠。行
侠仗义也并不能让我开心。”
天道没有说什么,他轻轻一拂袖。
四周的嘈杂声在一瞬间湮灭。
匆匆赶路的行人,周围看热闹的路人,街巷上动作各异的小贩……全在一瞬间定格,空气也仿佛凝固住了。
然后下一刻,所有的一切飞速往回追溯,于某一个点恢复正常。
时间回到了南鸢刚来之前。
赌徒抢了老母亲的钱往赌坊疾走,焦急伤心的老妪在后面追。
南鸢正要说什么,却在下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这赌徒龟儿子。
她仿佛与这赌徒合二为一,赌徒强烈的情感影响着她。
烦死个人了!都是我娘一天到晚哭丧着个脸,这才导致我手气一直这么差劲儿!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这一次老子一定能赢!
只要这次回本了,老子就再也不赌了!
南鸢心想:这绝对是屁话!
这龟孙要是真赢了,他以后只会更加沉迷于赌博。
然而,这龟孙强烈想要搬回一局的欲望,就如那强效毒药一样,连南鸢都受到了影响。
赌徒眼下青黑,双眼通红,心神全部被赌欲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