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总想和南次商量正事,可南次就是不给他机会。
只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张崇准闲扯:“你跟安余在无眉仓的时候,一直被关押一处?”
“当时无眉仓的吏员,有两个是遗民转了良籍,都是因为及时降服,主动献出了田宅才换取了良籍,并被征为小吏,他们两个倒是心善,看着徐老汉就只有安余这么一个尚在襁褓的孙女了,要是将他们分开,祖孙两个定都无法活命,才给予了照顾。安余能活下来,实在不容易,她也的确受过不少苦,刚走得稳当,就跟着一块干苦力,我们被押去山上伐木,她就跟着那些女奴们捡柴火,虽然不比我们出的力气多,可丁点大的女娃,饿得皮包骨,大冷天的,别说吃饱穿暖了,累得眼泪花花的,都不敢多坐一阵歇口气。”
“无眉仓的奴婢,到底指不指望着被发卖?”
“当时在无眉仓,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指望,不被发卖,就是为官府卖力,被发卖了,也是为主家卖力。”
“那也难怪安余现在看上去,比当日更加愁郁了,越是有了指望后,越是担心突然失了指望。”
“对于无眉奴来说,活着才有指望。”
南次从这话中更听出了些意思,颔首:“安余确有可怜之处。”
三皇子实在失了耐性:“五弟要是看中了安余,日后回了建康,我让安余跟着你就是了。”
“三兄可别中伤我。”南次翻了个大白
眼:“我可不比三兄这样怜香惜玉,只是不愤遗民受到如此苛虐对待,又眼看着安余这几日惊惧不安,想着她和张崇准相熟,才多管了这桩闲事,拜托张崇准多劝慰她,不然她总是这么楚楚可怜又手足无措,万一引起他人的误解就不好了。”
“什么误解?”
“她现在可是三兄的婢女,还是唯一的婢女,整日里怯怯不安的,三兄觉得还能有什么误解?”
三皇子的脸就黑了。
南次干脆说:“我们虽然又不是离不开婢女贴身服侍,而且更衣梳髻这样的事体安余暂时也学不会,清理打扫大可由馆驿里的侍从负责,三兄为免闲言碎语,还是先莫让安余单独服侍才是,要不然三兄原本没有歪心思,只怕连安余都会心生误解了。”
“我可五弟真是杞人忧天。”
“张崇准,我问你,是否有人对无眉奴用强?”
“这……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
“三兄可听见了?安余不像我们从前的婢女,是先经过调教的,知道选为贴身婢女不至于遭受迫辱,更不懂得主人身边的大婢女,露出忧怯的神态会有损主人的声誉,我看三兄也没有耐心去安抚她,我们现在可还在北汉,安余不是普通的侍女,三兄将她解救出苦海,关系到了主张撤除无眉仓的国事,就算安余本没有这样的误解,可也得防范居心叵测的人挑拨误导,我哪里是杞人忧天?”
三皇子狠狠瞪
着南次。
但心里却也有了几分明了。
他又不是清澈愚蠢的人。
“你跟我过来,我们好好掰扯下这事。”三皇子起身就走。
南次吊儿郎当的跟了过去,眼看着三皇子这回冲正在住房里卖力擦拭地板的安余,用手指门外的方式发号施令,无视安余眼睛里打着转的忧虑,飞快就要凝结成两泡泪花,很坚决地清了场。
他才微微一笑。
“你在怀疑安余是耳目?”三皇子问。
“她演得太过了。”
“她是我主动买下来的,客曹令甚至不知道我们那天会去逛西市。”
“她本不是耳目,但有了机会接触我们,难道也不可能被收买成为耳目?”南次道:“无眉奴连活下去都是奢求,尤其是像安余,她是在无眉仓长大,三兄莫不是还指望她能够判断利害,明白我们真的能保她余生安宁?
这里可是北汉,我们连自身都难保,安余不会有荣华富贵的野心,她是好不容易才在无眉仓里活下来的人,对她来说,活下去才最重要。”
三皇子紧紧蹙起了眉头。
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背刺的人,就是这么盲信不会遭遇恩将仇报。
“瀛姝前些年刚接手管理墅庄私产的时候,从不会轻信墅庄原有的管事和账房,这些人,忠事于王侍郎和陆女君,多少年来,确然不敢贪瞒主家的财物,欺压佃户、庄奴,可换成了瀛姝掌事,他们就心存侥幸了,无非是欺瀛姝年幼,觉得有
空子可钻,瀛姝突巡墅庄查账,果然查出不少亏空,另有不少佃户主动检举管事的罪行,三兄猜一猜,瀛姝是怎么处置的?”
“必然是趁机培养自己的亲信。”
南次笑了一声:“瀛姝又不必争家财,培养自己的亲信干什么?她目的是立威,争得人心向服,相比起那些欺她年幼的管事,她更不会轻信投机检举的人真有能力管理好墅庄,不过嘛,固然将管事们留任,却也给予了举告者正当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