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狼狈得一头银发散乱,涕泪四流道:“祖母没事,都是一家人,不必计较,这酒里,酒里没毒。”说出这几个字,陆氏嘴里硬生生咬出血腥味,强忍着剜心的痛嘶声道:“侯爷应是误会了,无妨,一家人说开便是。”她搀着丫鬟的手勉强站起来,顾不得去安抚君鸿白受伤的心,冲着众人急急道:“我衣衫湿了贻笑大方,先行更衣,诸位自便。”这就结束了沈青鸾将事情看了明白了个七八分,那酒定然是有问题的,要不然陆氏不会心虚至此。只是,到底是什么问题眼看陆氏小脚飞快就要离开,沈青鸾忽然面露急色迎上去:“祖母一片苦心晚辈们都知晓的,只是无论如何,祖母的身体健康永远都排在第一位,绝不能为了家族的荣光和颜面而耽误。”她义正言辞地拦在陆氏面前,急得陆氏双眼冒火,“你给我让开!”呦,这么急沈青鸾挑眉,越发笃定其中古怪,脚下分毫不动:“我知道祖母生气,可今日之事闹得如此大,若不当众将事情说清楚,祖母和二叔声名都会受影响,为着大局着想,孙媳定要将此事说个清楚。”她说得冠冕堂皇,陆氏怎么会不知道这会离开就是当逃兵。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就这么走了,该留在这里把君呈松钉死才是。可是,可是条件不允许啊。一股燥热从体内蹿出,陆氏打了个哆嗦,脸色灰败得几乎要哭出来。“你给我让开,再拦在这我让鸿白打死你这个贱妇!”语毕,众人哗然。沈母更是怒气冲冲走上前来。沈青鸾伸手拦住她,脸上端庄温和丝毫未减。只嘴唇轻抿,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和委屈,复又化作坚决。“祖母要打要罚我都认,再怎么怪我,我也绝不能将祖母的身子置之不顾。玉清道长。”沈青鸾转身,脸上带了恳求,“祖母不愿意请大夫,不如请您替祖母把脉。”陆氏刚要大叫就被沈青鸾一句话堵住,“只要确认祖母安全无忧,孙媳愿领一切罪责。”陆氏气鼓鼓地喘着粗气,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深吸一口气,暗道那药并不是毒药,玉清道长又不是什么名医,应当查不出来。只是耽误一会而已,若能换得沈青鸾来收这个烂摊子,值得。她攥紧了手,看在玉清道长甩了下拂尘,眼眸半阖宛若踏风而来。还未到近前,玉清道长忽然驻步,鼻尖轻耸。陆氏霎时心如鼓擂,那股危险的念头登时攀升至顶峰!“算了,我想还是不必劳烦——”“春风饮”玉清道长似呢喃的话语落在大厅,炸得众人面色僵硬,硬生生打断了陆氏欲盖弥彰的分辨。春风饮就连沈青鸾都露出古怪的诧异。这个名字,大家伙可是既陌生又熟悉。前朝马太后性淫,觊觎身为皇帝的继子,竟以春风饮助兴勾引皇帝。若说这事如何会闹得人尽皆知,皆因前朝先帝轰逝三年,马太后居然怀了身孕。此事震惊朝野,文武大臣俱都上奏要求彻查奸夫处死马太后。时皇帝却支支吾吾、连番推诿,甚至在无法推脱之时在朝堂大发脾气维护马太后。史书上写起那一段仍是含糊其辞,混乱不堪。马太后只是堕了胎儿,最终竟是活了三四年,才背负不住指点自缢而亡。她死后,皇帝伤心痛哭,没两三年便也撒手人寰。如此,那奸夫是谁,虽无人敢再提,却已是众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秘密。而那春风饮因其能让人罔顾伦常的威力,也被人津津乐道。这会从玉清道长嘴里说出来,顿时翻出了那段尘封的历史。众人怔愣片刻,旋即一片哗然。“春风饮,真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东西还是这世上有同名同姓之物”另一人语气中都带着轻飘飘的恍然:“应当就是了,毕竟镇远侯为人虽粗鲁,可样貌却……”“咳——”君呈松凶狠的、翻腾着杀气的目光冰凌凌刮过来。众人只觉头皮都被削掉半块,唬得不敢再嚼舌根,俱都缩着脖子准备告辞。这种家丑,听了实在是危险。“都给我站住!”君呈松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老虔婆,把话给老子说清楚,弄这狗东西是要干什么!”这会他说不清心中是后悔更多,还是恼怒更多。早知道是这么恶心的玩意,他忍一忍等人走了再算账也就是了。如今闹将出来,纵然是落了陆氏的颜面。可于他自己而言,那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她个老不死的名声臭就臭了,自己却还是个黄花大闺男,闹出这种事,日后……他叫苦不迭地偷偷瞄了沈青鸾一眼,却见她脸色紧绷,看不出情绪。心里头更慌了。眸光又盯到陆氏身上,“口口声声拿我那短命爹说事,背地里做的事却恨不得踩到他头上拉屎。老贼婆,今日你说不说个清楚,”他声音极其清晰,又极其低沉,顿时从周身散发出一股针刺般强烈冰冷的气场,那是杀意。“我现在就送你去跟老头子合葬。”陆氏吓得双腿颤颤,如面条般软绵绵倒在地上。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明明今天应该是她大功告成、彻底拿捏君呈松的日子。为什么,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她双眼彷徨地四处瞄着,救救她吧,谁能救救她。入目处是君鸿白煞白的、不敢置信的神色。陆氏心虚地移开眼,在众人隐秘的讥嘲和惊诧之中,沈青鸾的清冽淡漠,如一枝青竹,醒目而沉着。“是你!”陆氏宛如看到救命稻草,陡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是你!这场寿宴是你操持打点,酒里有问题定然是你暗中下手!”陆氏食指颤抖地指着沈青鸾,声嘶力竭到最后,满是释然和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