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开车回宁波, 不堵车也就是三个小时的事。
老苏劝游颂抓紧这三个小时休息会儿,因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到家后肯定更睡不着。
游颂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但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尝试着给他爸打了电话, 结果依然没有打通, 想必是事发突然, 根本没想起来要把叛逆的小儿子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至于他妈……
他翻到上个月那个五分多钟的通话记录, 以及后续自己打过去没能打通的几次,最后还是抱着随便试一试的心按下去尝试了拨打。
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 从听筒里传来的竟不是他刚刚才听了一遍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而是正常通话时的嘟嘟声。
游颂举着手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一刻,嘟音结束,电话被人接了起来。
“喂。”毫无疑问, 是他爸。
游颂:“……妈妈怎样了?”
他爸的声音很疲倦, 说:“你知道了啊。”
“到底怎样了?”他又问了一遍,“我大概三小时后到,手术是明天几点?”
“还能怎样,吊着水等手术呢。”他爸说完这句, 停顿了片刻, “你回来也没什么用, 折腾什么。”
游颂不想在这时候跟他爸吵架, 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表示自己到了之后会直接去医院,顺便让他爸休息一下,养一养精神。
他爸虽然刺了他一句, 但也没有在这个当口上教训他的心思,胡乱应了一声。
应完之后,父子俩便双双陷入沉默,不知还能说什么。
这在游颂的成长过程里并不鲜见,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他们父子从来都是相对无言的。
只是从前再怎么找不着话讲,都不会像此刻一般煎熬。
游颂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说您也注意身体,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听筒里传来短促的一声嗯,继而咔地一下,变成了忙音。
电话挂断,游颂才发现在他刚上车六神无主的时候,伍全给他发了微信。
伍全让他放心回家看他妈,战队这边,大家都能理解,也愿意给他一个长一点的假,哪怕他缺席最后两场常规赛也行。
游颂回了句谢谢,发出去后想起走之前大家在干什么,又郑重地道了个歉,并拜托伍全向大家转达。
伍全说没事,没有人怪你,这两天你就专心探望你妈妈。
【WuQuan:刚运营已经把提二队上单的公告发出去了,明天可以拿那小孩报大名单】
【Praise:好】
师徒俩的对话进行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了。
但游颂还是没能如老苏劝的那样睡一会儿,他坐在那,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要打开搜索,看得过同样肿瘤的患者或家属都是怎么说的。
看到那种结果不太好的,他又会下意识关掉,然后默念不会的,他妈绝对不会这样。
就这样循环往复了三个小时候,他终于到了宁波。
老苏把他送到了医院门口,说:“队里让我在宁波睡一晚再回去,我等会儿应该就在附近找个宾馆睡觉,不然给你也开一间?”
游颂摇摇头,说不用了。
“我家就在附近,我随时能回家去睡。”说完瞥到医院门口的身影,几乎愣住,“爸……”
凌晨两点多,医院门口冷清得很,只有一个人站在那,不知在等什么,再显眼不过。
老苏也看到了:“那是你爸?成,那我就放心了。”
游颂匆忙道谢,迅速下车,跑向那个身影。
那的确是他爸,他没有认错。
“送你回来的是你们那个队的工作人员?”他爸看到他从大巴上下来,等他走近,问了一句。
“嗯。”他点点头,然后发现他爸手里还夹着一根烟,不由开口,“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这话以前都是他妈说的,但他爸作为一个烟龄四十年的老烟枪,每每听到都要皱眉。
游颂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却不想下一刻,他爸就把烟灭了,扔到一旁垃圾桶里,说:“没抽几口,就想提个神。”
“……您不用出来接我的。”他垂下眼说。
“反正睡不着。”他爸扔完烟,打量了他一会儿,似是在审视他身上的队服。
如果是其他时候,游颂完全不会惧怕,也完全不会理会这种审视。
但今夜如此特殊,他不想和家人起任何冲突,只好主动解释:“走的时候太急了,没来得及换衣服。”
“嗯。”疲惫的声音顿了顿,“走吧,看一眼你妈,然后回家洗个澡睡会儿。”
游颂想说不回家也行,他可以一直在医院守着,反正他熬夜熬惯了。
但他爸只扫了他一眼,便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没等他开口便又道:“你又不是医生,呆在医院也没法让你妈提前手术,该睡就睡。”
“……”
“再说一身汗馊味,你忍得了?”
游颂一怔。
他其实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被汗浸湿了,但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