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寒气还未消散。
杂草枯黄,却因为有意的放任而肆意疯长。
狗一刀看着眼前这片荒地,仰起头,闭上眼睛,微动鼻尖。
不过轻轻一嗅,她便闻见了这股凌厉寒风之间夹杂的草香,与铁锈的酸臭。
狗一刀缓缓睁开双眼,神情中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悠哉,握拳弓身,冲入那片草深及人的荒地。
“大哥,咱还不给帮里报信吗?”
两个带着毡帽的男人双手拢袖,缩在远处的山荡。
被叫做大哥的男人看着远处,随意擦了擦被冻住出来的鼻涕,自信满满,“等着吧,我就数三个数,你指定能听见一声惨叫。”
“真能那么厉害?”
“你以为呢?这可是咱大江帮的护山大阵!就是楚留香来了,也得跪着出去。”
小弟看着荒地迟迟没有动静,不免有些着急,“大哥,你倒是数啊。”
大哥不屑看了一眼小弟,“慌什么。听着啊,一。”
两人看着荒地,小弟再看看大哥。
“急个屁,一点耐力都没有。等我数——二!”
小弟将双手往袖筒里深拢几分,继续看着荒地,心中被大哥的自信所感染,等待着那声与“三”同时出现的惨叫。
“大哥,你三还没数呢,跑啥啊?”
大哥朝小弟屁股上狠踹一脚,“数数数!回家数你爹有几条命吧!还不赶紧滚回山上报信,那个人冲过来了!”
荒地里面就算是大江帮自己的人也少有敢进去的。
及人深的杂草里不仅见不了天日,地上乃至地下全是各式机关,三步陷阱,五步暗器。
狗一刀跟着风里的气味,快速穿梭在草间,所有的机关暗器竟然没有一个触发。
雁过留声,风过留痕。
但狗一刀过去的步子着实太轻,一脚踏过,竟连探头的田鼠也未惊动。
只能勉强从本就随风晃动的草秆间看出半点异样。
狗一刀钻出荒地看见一大滩黑血凝块,抬头瞧见一架高耸的寨门之上赫然挂着一个剥皮血淋的尸体,尸体双手被缚,随风微微晃动。
尸体之下,烧着一团大火,火势凶猛,里面还有未烧尽的衣物。
狗一刀将身后的刀取下,握在手中紧了紧,走近火堆,用刀鞘将里面的衣服勾出来。
仔细一看,竟然是毛皮料子,狗一刀蹲在衣裳边,伸手摸了摸,是羊裘。
狗一刀的眉头紧皱,这样的羊裘她见过,并非中原的东西,反倒是北面的契丹人喜欢。
但是契丹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狗一刀抬头看了看头顶被剥了皮的尸体。
尤其是以这样的模样。
原本寂静的寨门边的丛间,忽然许多轻缓足音接近。
狗一刀耳朵听得分明,来的不下百人,但地面却不见半分震动,每个脚步抬起落下声音极浅。
狗一刀放下羊裘,手顺势包裹住整个刀鞘擦过,将方才刀鞘上沾染的火灰擦干净,最后再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灰拍干净。
“别误会,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
此处空旷,狗一刀的声音传的老远,但却无一人回应。
狗一刀从怀里摸出楚留香写的那张信纸,慢慢将纸团成一个球。
丛间悉嗦几声,似乎都在探头打量她的动作。
狗一刀骤然发力,纸团飞出,精准扔在丛间躲藏那群人的头领面前,落在距离他一寸之地,分明是轻薄如羽的纸张,在狗一刀团成球扔出后,竟然将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头领自知已被发现,再躲无意,起身看向狗一刀,“我乃大江帮副帮主方鲁,是我有眼无珠,不识英雄。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狗一刀指了指方鲁脚下的那个石头,“你先捡起来看看,我等你看完就走了。”
方鲁不知狗一刀是何意,但还是捡起纸团,展开后见上面硕大的八个大字——
明日午时,抓去坐牢。
方鲁面上一黑,“你这是什么意思?”
狗一刀指了指挂着的尸体,“你们又是偷盗,又是杀人挂尸,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先来给你们个预告,等明天午时再就去牢里。”
方鲁冷哼一声,“就凭你?”
狗一刀昂头,“就凭我。”
方鲁沉吟片刻,“谁派你来的?”
狗一刀一叉腰,“良知与正义!”
方鲁眉间舒展,只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这不过是个头脑发热的蠢货罢了!不愿再搭理,抬手轻轻一挥,环围的羽箭纷纷射出,随即四方响起清冽的拔剑声。
方鲁低头将手里这张纸团撕成条,不屑轻笑。
待到方鲁手中的纸张再无可撕之处时,他忽然回神,四周寂静的可怕,而他至现在,仍未听见半点呼痛或是求饶声响起。
方鲁正要抬头,忽然感觉肩上一沉,一个刀鞘按在他的脖颈边。
方鲁慌忙看向四周,只见带来的百余人竟然全数倒地,不知生死。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狗一刀的声音没有因为方才的攻击而带上半分颤抖,“我自然会饶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