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弗林在记者招待会上,请注意,他的嘴巴没有动——几乎没有动。”
暗红幕布拉开,一群人偶记者打扮的伴舞演员缓缓活动生锈的手脚,寂静的舞台骤然热闹起来。
排练《芝加哥》电影选段第四天,唐湖这支小组终于开始尝试‘律师比利’操纵舆论为‘洛克茜’脱罪的这段经典歌舞秀。
‘律师’茂茂在心底数着节拍,低沉嗓音拿捏得中性而不失悦耳,透过领夹麦克风传遍舞台每个角落。
“他身强力壮,她却娇弱无比,
我们都碰到了那把枪,
噢是的,是的,我们都,
我们同时碰到了那把枪。”
这是他操纵‘洛克茜’向记者解释杀害情夫经过的唱段,将委托人蓄意谋杀解释成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先下手为强,又强调‘洛克茜’是个娇弱善良的小女人,根本没有主动杀人的能力。
这段歌舞的肢体表演被编舞老师改动过,难度降低,茂茂才能轻松跟上节拍,可直到他的搭档动起来,他才觉得降下来的难度又被唐湖提上去了。
“我想说的是,
尽管我误入歧途,
但我愿以命换命,换他回来。”
唐湖的腰像折断一般狠狠弯下又直起,嘴角似笑非笑,十足虚伪。
她将‘洛克茜’的西式甜美结合国内现状,诠释了一个新的“靠拆迁发家的城乡结合部一枝花”形象,对律师这类既是精英又能拯救命运的职业,显得崇拜而依赖。
但渐渐的,唐湖在喧嚣音乐下变成鬼魅的提线木偶,开始反噬主人。
直到伴舞‘记者们’完全相信律师那番说辞,她的表情看似没变,却让茂茂莫名觉得,那是一张松了口气的嘲弄笑脸。
最初做律师的传声筒在紧张,为操纵舆论而迟疑,现在又为即将脱罪的未来而快乐,尽管所有变化都不明显,笼罩在“人偶”身份之下,吸引观众的整体地方仍然放在律师身上。
——但他确实控制不了唐湖。
她不是被操控的人偶,而是恐怖片里看似一动不动躺在柜台上却用某种力量扭曲着全家人心智的邪灵,所以两人越演越不像律师借她的口说话,而是她凭借妖术蛊惑律师。
演艺界对此有最简短且确切的形容词,压戏。
茂茂一旦意识到两人表演的差别,下句唱词立刻慢了半拍:“噢是的、是的、他们都碰到了——呃?”
这首歌本身节奏快而浮华,慢半拍后错位感更加明显,他勉强跟上唱词,动作却跟不上整体氛围。
伴奏渐弱,表演暂停。
“打住打住。”
唐湖差点被他一胳膊抡到脸上,赶紧护头起立:“……茂茂,跟着你的风格我还以为这里是《电锯惊魂》片场呢,你演的是‘律师比利’不是‘人偶比利’,动作不要比我还僵。”
“不好意思。”茂茂可怜巴巴地缩在道具椅子边缘,谨慎提出意见,“唐老师,我觉得你是不是还能再……嗯,收敛一点?我毕竟不是专业演员,配合你的节奏还是太困难了……”
唐湖严厉提醒:“如果我不像‘人偶’的话,那你就更不像‘律师’了,我能带你入戏,但真正的律师不会被‘洛克茜’带着走。”
能被压戏抢戏,起码演的还是“戏”,要是连压都找不到门路,那演的只是个笑话。
茂茂的确下了苦功夫,排练第二天就把13分钟的选段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也试着用她教的人格代入理解角色,但经验仍然不足,每次正式表演宛如匹诺曹附体,比唐湖饰演的人偶手脚更加僵硬。
哪怕排练时顺利一镜到底,也只能达到及格标准,文戏一旦出错,就会像现在这样把整个舞台搞成车祸现场。
茂茂揉捏着脸颊上的肉缓解紧张,嘀嘀咕咕:“还是我的问题比较大……当初我为什么要答应经纪人上这个节目!我不想拖后腿啊!”
早些年,乐坛的天王天后们可是唱跳全能,连MV都自己上阵主演,难道那些前辈吸光天地灵气,导致他这种后出道的啥也不会了么?
“没事,还有三天时间练习呢。”
唐湖在旁边扯了扯练舞时歪到一旁的卫衣帽子,脑内突然闪过一道光:“或者……我们试试改编?”
“改编?”
“对,你要是只能在‘台词、情绪和动作’三种之间维持两种效果,那最后的歌舞阶段就不按原版来,拉慢节拍,会不会更游刃有余?”
新人上台做不到凭一首“老子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high翻全场,但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唱句“一条大河波浪宽”总行吧?
至少不用担心动作跟不上溜儿。
茂茂求助地望向执行导演:“我能把这首歌能改成4/4拍吗?”
“你们都可以试试,我不干涉。”
聂导乐呵呵地背手站在舞台下,反正对于他来说演得好不好都不重要,这两人出丑露怯反而更不缺收视率。
茂茂得到许可,便暂停半天排练,拉着负责配乐的节目组人员重新编曲,节目组只配了一个电子琴手,所以伴奏里的萨克斯和鼓点声都来自合成音源,幸好这首是成熟曲子,他从中午改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