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为大。
这句话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有一定的效用性, 刘子阳跳楼自杀之后，舆论就渐渐转向，因为他都用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那这件事情肯定和他无关，当然也不乏有其他人认为他是畏罪死亡。
但是一切事情也止于死亡那一刻。
人活着的时候怎样都好, 不管是挣扎还是煎熬, 久了就有可能出现转机。可是如果人死了，那一切就那样了。
人们就算谴责过那个碰瓷的老人，可是呢, 过一段时间之后, 他们也同样会忘记那个可怜的被碰瓷最后不得不以悲剧来结束一生的年轻男人。
刘子阳只有父亲一个亲人, 父亲身体还特别不好, 每个月吃药就要花掉一大笔钱, 刘子洋死后, 他的父亲也快要跟着死去，先是精神上的死亡, 随后就是身体上的灰败，他的命很快就会跟随着他唯一儿子的离开一同离开了。
“你想要复仇吗？”陶甜问。这显然是一个充满着诱惑性的字眼。
不料刘子阳摇了摇头, 尽管他的表情显得十分的意动：“我当然想报仇, 可是那并不是我最想要做的事情。”
陶甜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你的表情告诉我, 你好像很后悔。”
刘子阳说：“是的，我确实后悔。我不应该……”
它顿了顿：“我不应该逞一时之气跳楼。我爸现在还在医院里, 生死未卜，需要很多的治疗费，如果当初我没有自杀的话，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又苦笑了声, “穷人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陶甜已经见过了很多的鬼，大部分人在无辜的枉死后总是会被愤怒的情绪所支配而丧失理智，可是刘子阳显然不是这样子的。
爱的执念同样足以支撑死魂灵在人间活动，只不过它的身形有点淡了。人在初死时地狱之门会敞开一次，错过的话，就只好等七月鬼门大开，长期滞留人间，则有可能引起鬼差强行勾魂。
“有什么打算吗。”陶甜说。
刘子阳摇了摇头，人鬼本来就殊途，变成了鬼之后它也没有办法做什么，既不能像厉鬼一样复仇，又没有办法把父亲从病危里拉回来。
而且随着在人间滞留时间越来越长，它的主观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逐渐忘了自己是谁，刚才撞见陶甜之后，灵台才变得清醒。
“可以帮我忙吗？”刘子阳说，“作为报酬，你想要什么都行。”
陶甜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轻轻地问：“哪怕是你的灵魂？”
刘子阳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毅然地咬牙点头：“做牛做马都可以。”
“哈哈哈，”陶甜笑出声，她眨了眨眼睛，让这个青年的鬼魂意识到自己被小小的涮了一把，这并不让它感到讨厌。
“以身相许就算了。”陶甜说，“……至少现在我还没成年。”
许富强今年已经七十岁了。
虽然名字里有个富强，可实际上人们取名通常是取自己希望得到并且目前没有的字眼，所以他虽然叫富强，实际上却正好相反，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可是人越缺钱就越想钱，年轻的时候窝囊了一辈子，到老了反而在自己身上挖掘到了新的商机：一开始是在隔壁老婆子身上发现的，那个老太婆已经五六十岁了，在店子里摔了一跤，就找店家讹了大笔钱，家里很快就装上了一台小彩电。
他对着彩电眼馋的要命，既然那老太婆可以，那为什么他不可以？
论起年龄他已经七十多了，比隔壁那个老太婆还要大十岁，只要往地上一躺，那就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许富强是这个德性，家里人自然也没能好到哪里去，他们听到了这荒谬的建议之后不仅没有提出阻止，反而觉得相当的有道理，并且很快就投入了具体行动，如同专业的作案人员一样去四处踩点——毕竟这个活计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最后他们选择对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下了手，许富强坐在路边哎哟叫唤，就像摔得很严重的样子，他坐在马路牙子上，就像一个直钩——这样的钩子往往只能钓到那些充满善意的小鱼。
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果不其然上钩了。
他在被对方扶起来之后，坚持自己受了重伤不肯让对方离开，这事情最后闹到了派出所，小姑娘家里的条件不错，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最后选择用钱来摆平。
许富强第一次在这件事上尝到了甜头，很快让他有了第二次动手的想法。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来得极快的钱财，让他陷入了暴富的虚假梦境里。
直到在刘子阳的身上碰瓷终于撞了壁，他看得出来，对方不像个有钱人，但是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许富强没想到对方会选择咬死没有罪过并且自杀。死亡终于使许富强恐惧起来，他开始变得收敛，生怕被死神找上门来。
不过这收敛并没能坚持太久，因为钱花完了。
而且死神也没有找上门，那就证明地狱根本不存在，他不用担心受到任何的制裁。
“菜全掉在路上了。”他两手空空地回到家里，被泼辣又凶悍的儿媳妇指着脑门骂了一顿狠的，却一句话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