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叹了一声,转头拿眼去看那跟在叶燃身后一道进来的青年人。
他早已从皇城司的折子里得知丁家幼子在祭天仪式之后终于换回了男装,据说是个容貌不输白玉堂的俊美青年,更难得对自家胞妹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此时见他亦步亦趋,全心都在叶燃身上的模样,竟是连眼神都不曾往自己这天子身上飘过半瞬……察子果然不曾虚报。
只是也不能这么容易便让他得偿所愿。
青年天子怀抱着生平第一次当舅兄的不满之心,正要细看叶灼容貌挑剔一二,耳畔却忽地听到叶燃出了声,问道:“皇兄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自从相见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叶燃开口叫他“皇兄”,只怔得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大喜道:“你竟知道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略有不妥,像是在质问似的,遂又解释道:“我原是想再等些日子,再慢慢同你说的。”竟是连“朕”的自称也不用了。
说着一眼瞥见叶燃若有所思的神情,怕她想起“收为义妹”一事以为自己不愿相认,立时又道:“宗正现在是八王叔在做,明日我便召他进宫商议,阿安你放心,我定会想法子将你记回父皇母后名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赵家血脉,是我的嫡亲妹子……”
“阿安?”叶燃突然听见个陌生的名字,不由得怔了一怔。
“这是……”青年天子的语声戛然而止,沉默了数瞬,方才续道:“我听昔年伺候母后的宫人说,这是她私下唤你的乳名。”
李妃是没有资格给自己孩子起名字的,就连乳名也不过是她在自己的宫室之中私下唤两声,若被皇帝听见不喜,她也只有跪下请罪的份儿。
然而她还是偷偷给女儿起了这个乳名。
她生而贫寒,没读过书,也没什么学问,她对孩子最大的期望或许也就是“平安”二字了。
他甚至暗中猜测,她在心底或许也曾经暗暗地给自己,给这个一生下来就被抱走,注定尊贵的儿子起过“阿平”这种同样俗气的乳名,并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低唤过……一次一次地轻唤这个名字,就是她唯一能做的,对上苍的祈愿,祈愿孩子平安。
只是,不论是他,还是他的胞妹都不曾听到过。
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幻想过,若是母亲还在世,若是妹子还在世……
他下朝之后一定便会立刻赶去福寿宫里请安——这样俗气的宫名她一定是会喜欢的——然后她一定会像个民间最普通的唠叨的老太太一样,拉着自己的手说:“阿平呀,你就这么一个妹子,你一定要好生给她选个夫婿,让她终生有靠。”
然后他就会笑着应下来,笑着问我们阿安想要嫁什么样的小郎君,笑着让她去私库里挑首饰珠宝,让她做全天下最明媚娇艳,最无忧无虑的小娘子……
手上忽地一暖,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只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阿兄,我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似乎有一股暖流从那手掌掌心之处流入了自己的体内,浑身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似的,暖洋洋地十分舒泰。
虽然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仁宗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奇妙的舒适感受,他怔忡片刻,蓦地转头看向一旁刚收回手的叶燃,皱眉问道:“这样做于你自己可有损伤?”
叶燃见他面上担忧之意情真意切,心中一软,含笑摇了摇头,眉头却又蹙了起来。
她原只是想安慰一下神情失落的兄长,谁知手指才一触碰到他的腕脉,便发现他体内竟潜伏着一股阴寒之毒,虽一时半会儿不至于发作,但这毒在体内多存一天便多损一分根基。
只是仁宗这等文弱书生的体质,大约也受不了运功驱毒之苦,是以叶燃只略一思忖便用了“吸”字诀,先将毒质吸入自己体内,逼在一处,再缓缓运功化去,对她而言不过暂时性损耗些内力,的确算不上什么。
但是……仁宗体内是怎么会有毒素的?
上次她替他拔除蛊毒之时曾经仔细查探过,除了身体略有亏损虚耗之外,并无中毒迹象。
这才多久,怎么就又中了人暗算?
她兀自在思索中,叶灼在一旁已经耐不住了,别人不懂武功看不出来,他却知道师姐方才是做了什么的,当下伸掌抵住她后心,道:“师姐,我助你运功,快些将毒素化去罢!”
叶燃点了点头,又朝方才认回来的便宜兄长温言道了声“莫担心”,两人也不挪动,便在这凉亭中盘膝坐下运功,霎时便见丝丝缕缕的白气自两人头顶缓缓升腾而起,若非事先知道这是在运功化毒,望之倒是一派的仙家气象。
叶灼和叶燃师出同源,内力一脉相承,得他全力相助,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过片刻,叶燃自觉体内毒质俱都化尽,又吐纳了一回,方才徐徐睁开了眼,只见仁宗正满脸焦急地搓着手,在凉亭这方寸之地中来回打着转,堂堂一国天子竟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见叶燃睁眼,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她身边,想要伸手来扶她肩头,却又蓦地缩回了手,唯恐一碰就要将她碰坏了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医马上就到,阿安,你再坚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