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郊,黄昏时分。
一辆老旧的牛车缓缓在官道上行驶着,四个轮子“吱嘎吱嘎”地发出一种不堪重负的声音,车棚四处透风,一眼便可望见里面散乱地堆着些干柴同几捆稻草。
驾车的人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胡服,又将领子高高竖起,头上一顶毡帽低低地压到眉骨之上,将满是凶悍戾气的脸遮去了一大半。
坐在车辕上另一人大约四五十岁年纪,同他打扮相似,却不似同伴这般藏头露尾,笑嘻嘻的一张圆脸,略有些皱纹,看起来和气讨喜,下手却是最狠辣不过的。
牛车车棚里那两个还昏迷着的小娘子就都是他假借着问路的名义,觑着四下里无人,眼疾手快一个手刀劈昏了人,就地拖进车棚中的。
此时人早已被捆得结结实实,口中还塞了破布,四周又堆满了木柴稻草之类的做掩饰,不虞她们醒来呼救。
因而这两人虽然做着这杀头的买卖,还敢正大光明地走在这官道之上也不见半点慌张,还有闲心盘算今夜去哪里快活。
驾车那凶汉舔了舔嘴唇,不无遗憾地朝牛车中看了看,今日遇到的第二个小娘子真是生得绝色。
他本是四处流窜作案的悍匪,见过的美貌女子也不少,却没有一人比得上这一个。
只可惜这等上好的货色必定是要送去给上头那些大人物享用的,自己这等跑腿干脏活的人是连碰都没机会碰一下的。
坐在车辕上那人显然是两人当中主导行事的那个,见同伙那垂涎的嘴脸,冷哼了一声,提醒道:“莫忘了张老三的下场。”
那凶汉心头一凛,当即转过了头,不敢再朝那牛车中多看一眼。
听闻上头那位贵人最恨旁人染指他的东西。
上个月张老三不知从哪里拐带了个清秀小娘子献了上去,那长相原本是颇得贵人喜爱的,也不知道是谁多嘴说了一句张老三性好渔~色,经他手的小娘子就算仍是清白,却少不得被他动手动脚揩了油去。
那小娘子下场如何无人知晓,倒是张老三当天夜里便被砍了手脚割了舌头扔出了“鬼洞子”,静夜之中,哀嚎惨叫声隔了数里都听得清楚,直至凌晨时分声音方渐渐歇了。
自此再去做这没本钱勾当之人俱都收了色心。
何况贵人出手赏钱一向大方,有了大笔钱财在手,自去勾栏中寻欢作乐,有酒有菜又有温柔小意的妓子伺候着,岂不比那丢了命的张老三强上百倍。
今日他们两人运道却好,掳了个绝色回来,贵人瞧见必定心喜,怎么也能赏个百金罢。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忽听身后马蹄声声,疾驰而来,辨其声音怕不是有十余人之多。
这两人俱都是长年刀头舔血的凶人,并不会因此便慌了手脚,只是默契地住了口而已,就连牛车亦仍是如前一般缓慢地前行着。
那一队人马烟尘滚滚地从牛车身边疾驰而过,并未稍作停留。
那凶汉刚松了口气,却见领先一骑又拨马掉头奔了过来,显然是冲着自己这方来的,当下便不由得一慌,好在他衣领毡帽将面容挡得严实,对方仿佛也并未怀疑什么,他那同伴却先开了口:“不知官爷寻我等有何事?”
他心头又是一慌,这才留意到这队人马皆是精壮汉子,一色的青衣玄带,胯~下马匹亦都神骏,看着倒像是哪家高门大户的护卫。
那人高高在上地骑在马上,听他这一语,倒是笑了起来,转头与自己身后众人道:“这乡下老儿倒也有些眼力。”
后头那些人哄笑了起来,口中奉承着什么“取辽贼首级易如反掌”云云。
领头的被捧得高兴了,又复转过身来,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给他,道:“我等不是什么官爷,不过是随从护卫我家主人来此,你们从前头来,可曾见着一个生得极为俊俏小娘子?”停了一停,又“啧啧”两声,没好气地道:“放着呼奴使婢的好日子不过,还真当自己跑得掉么!”
说话间目光随意在牛车上扫了两眼,又复转到那圆脸男子身上,脸上已现出不耐之色,只见他捏着银子,两眼放光,却又小心翼翼地回道:“我们这等乡下地方,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脚泥,又没什么景致可看,哪里有什么小娘子肯来呢。”
领头那人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头,想来是深以为然,遂朝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朝身后众人吆喝了一声,一提缰绳,便率先又朝官道前方驰去。
那圆脸男子直待他们烟尘滚滚去得远了,这才直起身来,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卑微的表情。
他坐回车辕之上,示意那恶汉继续赶车,自己却沉思起来。
方才他是故意脱口而出“官爷”云云,那领头汉子赞他有眼光,却又说自己只是护卫,提及那小娘子时言词轻佻,亦无多少急切之意,倒像只是应付差事的模样。
这时的京中勋贵人家乃至某些富商都喜欢招些行伍出身的汉子做护卫,这些人自身的拳脚功夫本领自然是有的,性子却往往桀骜不驯,对身份低的主家都未必存有多少敬意。
他原先就有些疑心,这么个绝色的小娘子,怎地会一身简素地独行在路上,还偏偏让他们兄弟给遇到了。
如此看来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