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等人此时所在的是乌撒路的中心区域。
乌撒路多山峦高原, 石质坚硬,开路着实不易。
因而在元王朝长期放养的制度下,乌撒路只有两条主要通道,一条沿乌蒙山脉呈南北走向, 是由沿途土族和官府陆续修建成的陆路土路, 另一条则是三岔河和谷龙河两条东西向的河流形成的水道, 这两条河一南一北, 将乌撒路和隔壁的贵州连接起来。
而大家踩在脚底下的这条路是北线陆路和水路的交汇点, 很显然, 面前这一支大部队出现在这儿的目的便是要走水路离开乌撒。
在任何时代,人民想要离开居住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自先秦开始便有规定, 民在家为民, 若在没有开具路引的情况下离开了当地,则为“流”。
若是在流浪的过程中居无定所、没有土地耕种又没有正规财产收入,则为“氓”。
能让老百姓放弃祖宅田产背井离乡的原因, 只有一个——天灾。
“氓”这个字的汉字分解便说明了这种状态的严重性, “氓”, 即亡民, 若非面临死境,老百姓也不会背井离乡争取那一线生机。
因此在任何朝代, 一旦出现流民, 都会引起当地政权的注意。若是并未出现天灾却出现了流民,那便是在打帝王的脸面了, 因为那代表着出现了“人祸”。
而在封建王朝,会有“人祸”基本都是因为为王者御下不严或者任用了贪官污吏所致。
而无论是流民还是氓民,都势必还会对社会的稳定造成巨大的影响,一个控制不好更是会引起民变, 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发展成起义军,乃至于王朝更迭。
因此无论在什么时候,这种抱团迁移的行径都是被严厉禁止的。
当然,这样抱团迁移的情况也有可能是政府的行政命令。因为贫富差距和居民数量、土地分配等原因,王朝偶尔会发动民众进行大迁移,将人多地少的区域人口引入地广人稀的地方。
但不论是从这些人的面色和精神面貌,还是从他们携带的辎重数目上来看都不像是因为天灾流亡的样子。
而截至目前,也没有任何来自大明皇帝的谕令是有关于民众迁移的。
再者,如是要迁移,那么也只有外地人往云南迁,万没有云南人往外迁的道理。
综上,这些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戚祥扣刀的手缓缓顶出了刀柄,对面的土族民众亦是握紧了防身武器。眼看着气氛渐渐变得剑拔弩张,木白策马上前,开始用当地语言遥遥与对方交流。
幸好双方的一些词汇虽有不同,但总体语序构成一致,勉强可以沟通。
几句过后,木白回头对身后的那些外地官员道:“他们说自己是乌蒙山罗罗族的族人,举家迁移是为了去往贵州水西的罗罗族的族地进行部落的合并,此行有乌撒土族首领签发的谕令,并非私自行动。”
戚祥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作为一个从建国之战一路打出来的猛人,他对云南本地土族自治的情况本就有不满,再一听闻这儿的乌撒土族居然将辖区内的人口推到外地去就更不愉了。
不过从程序上说,这些人的行为的确合法。所以,尽管非常想要找茬,戚祥还是忍了下来。
在对方出示了写满了鬼画符的谕令之后,这边官职最高的戚祥做了个“请”的姿势。但是,双方礼让来礼让去,谁都不愿意先行。
——开玩笑,先走的人势必要将后背露给对方,在双方刚刚交战过的情况下,这谁敢信得过对方啊。
但也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呀。最后,还是乌撒罗罗族的人先坚持不住,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人模样的男子冲着明军微微躬身,随后领着部族先行一步。
移动的过程中,罗罗族的人还时不时回头打量这群锐气十足的大明军队,表情也渐渐从谨慎转为了疑惑。等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远后,木白都能看到他们投来的不可思议目光,似乎是在纳闷为什么明军真的没有追上来。
部族迁移的时候,所有的财产都要一并带走,财富资产一目了然,任谁看了都想要分一杯羹。
若是在前朝,元军兵士肯定要趁机要些好处费。到了后期,甚至还有些元军兵士故意在土族部落迁移的时候以监督为名行勒索之实,这次和明军撞上,他们都做好破财消灾的准备了。
就,就这么被放行了?
盯着对面一下下飘过来的饱含各色含义的眼神,戚祥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毛毛的,他恶狠狠地瞪了了回去,然后轻啐一声领着部队继续前行。
这件事原本只是前进途中的一个小插曲,但到了后期却渐渐变了味。
因为他们在之后连续遇到了三批意图迁往贵州水西的土人部族,甚至还有举着火把连夜赶路的。
大半夜的时候遇到这么支大部队,双方人都被唬了一跳,有一次更是险些直接打起来。
戚祥等人的神色渐渐转为严肃,他们路上遇到的这些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千余人,土人部落的确会时有部落合并之类的情况,但这么多人全部在同一时间千里迢迢去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