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总觉得那个男人每句话似乎都是话里有话,透着无数奥义。
那真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本事。
其实当时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唐远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想对那个男人裴闻靳发脾气。
给他准备换洗的衣服干什么,知道他不能快去快回,要留下来住几天?
未卜先知还是怎么着啊?
前面的张舒然停了下来,唐远在离他后背两寸距离时,险险的刹住车。
张舒然放下行李箱,拿着手机走到一边接电话,偶尔回头看一眼唐远,像是确定他在原地,没有乱跑。
唐远环顾周围,异国他乡,空气都让他陌生,他抬头望了望天,这时候国内是凌晨四点,不知道是什么天气,那个男人想必早就睡了。
正这么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唐远拿出来一看,眼睛睁大,他走到机场里面,将手机举到耳边,声音未出,脸上就先浮现了笑容,“怎么还没睡啊?”
裴闻靳清明的声音响起,“等你下飞机。”
唐远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高兴的不行,“辛苦了。”
裴闻靳靠在床头,眼睛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面,里面是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应该的。”
两边不约而同的静默了下来,尽管谁都没说话,气氛却丝毫不觉得生硬沉闷,反而有几分难言的柔和。
唐远叹气,“我身上的印子没一个礼拜估计消不下去。”
“一个礼拜不行,”裴闻靳把嘴边的烟夹开,对着烟灰缸里弹了弹,“需要十天半月。”
唐远膛目结舌,半响骂了声卧槽,“厉害。”
那头传来毫不羞耻的应声,“还行。”
“……”
唐远下意识用鞋尖蹭蹭地面,垂头一看,脚上穿的是这男人前不久才给他买的鞋,宝蓝色,特亮眼,“就当我是出差了,你该干嘛干嘛,晓得不?”
“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抽烟,我的直觉很灵的,你抽没抽烟我不用看不用闻就能知道。”
他的音量徒然拔高,“现在你就在抽烟!”
裴闻靳很没出息的抽了下额角,随即就动了动手指,把烟给碾了。
唐远隔着玻璃看到张舒然已经挂了电话,正在四处寻找他的身影,他眯了眯眼睛,“你乖一点,等我回去给你带当地的特产,挂了啊。”
裴闻靳低低的吐息,“特产不要,你把我的小男朋友给我回来就行。”
唐远觉得男人这时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有磁性,他的整个脖颈都像是有电流划过,气息有些紊乱,轻喘着说,“那行,我保证把他全须全尾的带到你面前,挂了挂了,你快去睡觉吧,昨晚|操||劳了大半夜,今晚又熬到现在,别这么搞,身体吃不消的,晚安哈。”
话音刚落就将电话挂断,若无其事的走出机场。
张舒然在跟几个西装男说话,脸色很可怕,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眉间的阴戾凝了凝,随后就挥手让几个保镖下去。
唐远伸了个懒腰,懒散的对上张舒然愤怒未消的目光。
“人生地不熟的,不要瞎跑。”
“我的语言沟通没有问题,跑那儿都不会……”
“我让你不要瞎跑!”
张舒然压抑着声音打断,他的下颚线条紧绷,眉心紧紧的蹙着,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唐远转开头看向一边,跟过去的温和内敛相比,现在的张舒然情绪外露,显得更真实。
过去是真的没脾气,对谁都很温和,从来不发火。
不多时,唐远跟张舒然坐车离开了机场。
唐远在后座,张舒然也在,前者看风景,后者对着笔电处理公务,俩人并没有挨着,中间还能坐来一个人。
开车的司机是当地人,很帅的中年大叔,不制造杂音。
后座安静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唐远开了口,“你想收购宋家的公司?”
张舒然敲击键盘的动作不停,“有那个计划。”
“然后呢?”唐远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在聊天气,“轮到我家?”
张舒然敲了下空格键,垂眼打字,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唐远后仰一些靠着椅背,长腿翘了起来,“那我是不是该露出荣幸之至的表情?你把我家放在最后一个,压轴。”
张舒然敲键盘的手一僵,他捏了捏鼻梁,“小远,别一直用这种讽刺的语气跟我说话。”
唐远耸耸肩,“你做的那些事,只配这种语气。”
张舒然苦涩的笑了一下就继续打字,温声细语的说,“我不跟你吵,我只想跟你喝酒聊天。”
唐远抱着胳膊看向窗外。
车里的氛围很差,驾驶座上的中年大叔却目不斜视,不是普通司机,受过专业训练,像个打手。
唐远的脑子里飘过很多东西,他想到了昏黑的蒋家,想到了张杨,想到了张平,想到了裴闻靳爸妈,想到了乡下坑坑洼洼我的土路,又甜又大的桃子……
什么都想,毫无章法。
右边忽地响起声音,“我知道你很困,为什么不睡?”
唐远侧过头。
张舒然看着他说,“小远,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