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正在舞剑。
说是“剑”,其实也就是花了一枚铜板，在客栈院子里折下的一截树枝。
为此,客栈掌柜还特意让小二搬了两张小马扎过来，好让方鹤梦和花满楼能舒舒服服地坐在一边观赏剑法。
“我倒不认为这样坐着会比站着舒服，”方鹤梦眼观六路，顺带提醒花满楼,“有条虫子顺着你的衣摆爬上来了。”
“谢谢。”花满楼耳听八方,朝方鹤梦道谢，“不过陆小凤这套剑法，却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这也能用耳朵听出来？
方鹤梦忍不住问道：“花满楼,这世上还有没有你听不出来的东西？”
“当然有,”花满楼微笑道：“起码人的心声，我是完全听不到的。”
“难道陆小凤心里在想些什么，你也不知道吗？”
“以前或许知道，只是近些日子,却不大能猜透了。”
方鹤梦便重新将目光转回到陆小凤身上：“可我怎么觉得他瞧着傻不愣登,还挺好懂的。”
花满楼摇了摇扇子：“这自然是因为他喜欢方姑娘，所以才在方姑娘面前显得笨拙了些。”
然而方鹤梦并为自己的魅力感到自傲,反而烦恼地皱起眉头，嘟哝道：“他竟然真的喜欢我？但他不是万花丛中过的浪子吗,怎么见到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就交付真心了？”
“感情之事，又怎能说得清楚呢？”听到陆小凤收“剑”而立，花满楼又笑道,“他这套剑法也算是有心了，不但招式中颇具情意，而且剑法名称中还特意带了方姑娘的名字。”
“我的名字？”方鹤梦这才反应过来，冲鹤剑法里的“鹤”，指代的竟然就是她。
“不过这个‘冲’字，却不知作何解释。”花满楼思量道，“是‘疑是冲虚去，不为天地囚’，还是‘昔化冲虚鹤，今藏护法龙’呢……”
都不是。
方鹤梦眯了眯眼睛，如果“鹤”指的是她，那么“冲”就也有可能取自人名。
冲鹤剑法……冲灵剑法……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把笑傲江湖原著里，令狐冲和岳灵珊一起研习出来的剑法，给蝴蝶到这儿来了。
“方姑娘，”陆小凤丢开树枝，一脸“求夸赞”地凑到方鹤梦跟前，“这套剑法可还算入眼？”
只不过方鹤梦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头问花满楼：“陆小凤这套剑法，可还算入耳？”
嗯？花满楼眨了眨眼睛，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扯上他了？
见花满楼迟疑着没有回答，方鹤梦便起身拍了拍衣裙，说道：“既然连花满楼都吝于称赞，那就表明你这套剑法毫无可取之处。好了，我不打算学了，这便回屋休息去。”
陆小凤显然没想到冲鹤剑法会被嫌弃成这样，因此当场就愣住了。直到方鹤梦气鼓鼓地走远，他这才丈二摸不着头脑地问道：“花满楼，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刚才？”花满楼回忆道，“我只是告诉方姑娘，‘冲鹤’一词中的‘鹤’字，是取自于她的名字。”
闻言，陆小凤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又很快展颜笑了起来。
“方姑娘似乎都生气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花满楼纳闷道。
“我早猜到她会生气。”陆小凤捡起树枝，在方鹤梦之前坐过的那张小马扎上坐下，“可叫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迟钝到需要你提醒才能反应过来。”
花满楼道：“方姑娘生气，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冲鹤’二字？可是……为什么？”
陆小凤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用树枝反复拨弄着地上那条毛毛虫：“鹤妹自然不是那种会乱发脾气的人，她之所以生气，其实是因为发现我在骗她。”
什么样的谎言，会让女人对男人动怒？
花满楼道：“你偷偷跑去喝花酒了？”
陆小凤道：“……没有。”
花满楼道：“你那些红颜知己找上门了？”
陆小凤道：“……没有。”
“难道，”花满楼神情严肃，“你并不是真心喜爱方姑娘？”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自然是真心喜欢她，甚至一天见不到她，心里都难受得跟刀割一样。”
花满楼道：“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似乎并没有和方姑娘分开过。”
陆小凤道：“所以这些日子，我总算不用受刀割之苦了。”
花满楼以为他又在胡说八道，因此也不在意，只是摇了摇头，问道：“你眼下既然已经知道方姑娘正为了你骗她的事而生气，那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不去哄她？”
“因为我知道她不是一个会躲起来生闷气的人，”院中暮色四合，但陆小凤的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她肯定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然后过来给我好看。”
﹉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这是更夫今夜第三次敲着梆子从客栈外经过。
“三更天了，”方鹤梦心想，“子时，无论是花满楼，还是林诗音、林仙儿，应该都已经睡下了。不过没睡着也没关系，反正一人一间房，我过会儿就算弄出什么动静，他们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