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的妻子,是他一个远房表妹,姓沈,唤作玉娇,北边来的,老家闹了灾,家里人都没了,就跑来金陵投靠谢郎君了。”
崔文茵闻言,两道柳眉却是细细蹙起:“沈…玉娇?”
这个名儿,怎么有点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她想了想,脑中好似飞快闪起某个瞬间,然不等她捉住,就迅速滑过去,之后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轻晃了晃脑袋,崔文茵定神,问:“他不是家中早无亲人么,怎的忽然冒出个表妹?”
“这奴婢也不知晓了,反正那店小二是这般说的。”婢子道:“对了,他还说谢郎君很疼这个媳妇,人还没过门,就购置了许多家当,除了在他们那里订婚服,还买了好几套绸缎做的衣裙呢。”
听得这话,崔文茵心底蓦得涌上一阵说不上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有点酸,有点涩,又有点怅然……
崔文茵淡淡应了声,又扯了下嘴角:“那位沈娘子可真是走运,能得这样一位好夫婿。”
婢子觑着她的脸色,轻声唤了句:“娘子……”
崔文茵敛眸,莞尔道:“无事。我与他本就无缘无分,如今他能喜结连理,是一桩好事。”
少女时期的一刹那心动,就如春风拂柳枝,轻点一圈涟漪。
风停了,也就静了。
***
沈玉娇平日就待在小院里,绣花、带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顺便教谢无陵和柳家两个孩子识字,极少出门。
是以她也不知谢无陵这只开屏的花孔雀,恨不得将“老子要娶媳妇了”告诉给整个金陵城的人。
这日傍晚,教完今天的十个大字,谢无陵和沈玉娇说起他的新想法:“后院那片菜地空着也是空着,我打算另外再砌一排屋子出来。”
沈玉娇诧异看他:“今年就砌么?”
“我是打算年前就砌好。”
谢无陵坐在小马扎上,拿着树枝在地上边划拉着大字,边懒懒散散道:“还是山猫提醒了我,他说孩子长起来很快。明年这个时候,平安都能下地走了,你肚里那个也出来了,到时候俩孩子总不能跟咱俩挤一间屋吧?再说了,咱们以后还要再生两个,等金刚和观音落了地,这屋子就更不够用了!”
“要我说,起码得砌六间
屋子出来,孩子们一人一间,多出两间,一个当小书房,一个放杂物。要是日后他们娶媳妇了,多两间屋子也能宽裕些。”
“嗯,不错不错,老子思虑得可真周全!”
沈玉娇:“……”
肚子里这个还没落地呢,他怎么连孩子娶媳妇都想到了。
不过砌新屋,的确很有必要。
“你既想好了,便安排吧。”
沈玉娇说着,脑子里也跟着谢无陵“四个孩子”并“书房、杂物间、娶媳妇”的思路,有了个大致的建筑工图。
后院那片荒地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若能好好规划,那颗枇杷树也不必移栽,或可略作设计,当个院景?不若将书房便安排在枇杷树旁,一抹绿意明目静心,亦可增些诗情画意。
脑中一旦有了构思,谢无陵在厨房做夕食时,沈玉娇便回屋,寻出他之前给她买的纸笔,简单画起后院屋舍建筑工图。
余晖遍洒,倦鸟西归。
“喊你吃饭,怎么半天不应声?”
谢无陵从寝屋门口探个脑袋,当看到灯下执笔的年轻小娘子,到嘴边那句“你是想饿死自己让老子当鳏夫么”一时卡住。
只见朦胧暖色烛光里,她眉眼恬静,执笔落墨,身姿亭亭,清直如竹。
除此之外,她提笔描画间,莹白脸庞那份娴静与专注,有种说不出的力量,让人一看便再不舍得挪眼。
明明身处于昏暗陋室,可她整个人宛若夜明珠,莹莹发光,蓬荜生辉。
谢无陵胸膛里那颗心,好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扑通扑通,跳的很快。
但同时,又“唰”得坠下来。
坠啊坠,仿佛没个尽头。
而从那好似无垠的尽头里,分明传来一个悠远而清晰的声音——
他的小娇娘,不该只住在这样简陋的破屋。
既是美玉,当以嘉木为柜,薰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翡翠[1]。
护之、珍之、爱之。
他恍惚着,窗边的沈玉娇抬起眼,见他来了,双眸轻弯:“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我作的工图。”!
谢无陵说着,端起一碗酒:“来,这碗就当谢师酒,我敬你。”
沈玉娇见状,也端起她面前那碗桂花蜜水:“我也敬你。”
谢无陵:“你敬我什么?”
沈玉娇望着他,腼腆抿了抿唇瓣:“敬你,收留我和孩子……”
谢无陵一怔,而后嗤了声:“蠢婆娘,又说这种话。”
慵懒视线淡淡扫过摇篮里熟睡的平安,扫过沈玉娇的肚子,最后落在眼前这张白嫩清婉的小脸上,嘴角微翘,酒碗“哐当”和她碰了下:“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再说这种见外话,老子真要揍你——屁股了!”
说罢,他仰头,爽快饮酒。
沈玉娇端着桂花蜜水,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