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重新出现在妖皇殿前的广场上。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羽渊的鞋子:“没想到你会把它穿出来,倒当真是意外之喜。”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隐匿在四周的妖族也不再掩盖自己的气息,一个个从藏身之处转了出来。羽渊迅速扫了一眼,单个来看并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但一拥而上也很有可能会把他在这里拖死。
若是宜川还有神智,这些虾兵蟹将在他兄妹二人眼中不算什么。现在他却要分出神来保护宜川的安危,同时还要应付妫无咎,实在有些棘手。
“有些棘手?难道不应该是十分凶险?”
唐淑月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一万年前的妖魔大战,可也被许多妖族追杀过。不管是当初荆山派陷落反抗逃走那一次,还是离开昆仑虚时被山妖层层包围碰到微平生那一次。尚未化形的妖兽多半未开灵智,行为举止间充斥着一种不曾压抑的疯狂。
那种被敌人团团包围自己却只能孤身一人的感觉,当真十分孤单,令人绝望。
“即便修为在同一境界,妖族对上魔族也丝毫没有胜利的把握。妫无咎是决定用人海战术耗死羽渊,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个人不是羽渊的对手,同时他也做好了妖族伤亡惨重的准备。”
“可他应该不能握住指天剑吧。”一直不出声的林宴和忽然说,“只是用妖力控制便会直接伤到识海的话,妫无咎是用了什么办法……”
“应该是宜川吧。”
唐淑月轻轻地道。
传说中的妖魔大战,其实不过只有一个魔族,在和整个妖族的巅峰战力车轮战罢了。羽渊无心恋战,只想带着宜川杀出重围。而那些妖族也完全不怕死,前赴后继地扑了上来,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妫无咎铺路,争取拖住羽渊一秒,好让其他妖族在羽渊身上多捅一刀或者多咬一口。
渐渐的,广场上横陈的妖族尸体越来越多,羽渊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但他竭力护住胁下的宜川,不让她受到伤害。
“魔君大人似乎有些累,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见缝插针补刀的妫无咎微笑起来。明明地上许多都是他同族的尸体,但他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悲伤,眼睛里透出的是近乎疯狂的笑意。
——果然,刚开始说什么是为了给赤狐族报仇的话,完全都是在放屁。宜川剥了赤狐的皮毛给自己制了围脖,不过恰好是给妫无咎一个冠冕堂皇动手的理由罢了。
羽渊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逃,往海那边逃。即便身在魔界,羽渊也听说过妖族在妖皇殿前处决犯人的传说,据说冰海的海水对于妖族来说是致命的毒药。一个妖族如果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就会在众目睽睽下被投入大海,尖叫着被海水腐蚀成虚无。
所以妖族天然便对这片无尽之海抱有戒心,不敢轻易靠近。
“果然反应过来了吗?”妫无咎看着羽渊忽然调转了方向,抱着宜川向冰海上空疾趋而去。周围龇牙咧嘴试图阻拦的妖族被他一路震飞,眨眼间几百只妖族便被从包围圈中被撞了开来,生死不知。
“糟了,他是要跑!”重伤的赤狐族族长发现了这一点,几乎是声嘶力竭,“陛下!快拦住他!”
“这老货怎么这么爱对我指手画脚……”妫无咎嘟哝了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
“陛下?!”
“逃出来了。”羽渊察觉到身后的妖族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大概也能猜出是冰海对他们的威慑起到了作用,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只要逃出重围,又有追日靴的帮助,羽渊有充分的信心不被妖族重新追上。
他虽不知道妫无咎打的什么鬼主意,但眼下还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的好。当务之急是将宜川带回去,看看她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念及于此,羽渊低下头来,想要查看一下宜川的精神情况。却看见“宜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眼睛。一双瞳仁漆黑如墨,像是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你怎么——”
话犹未了,“噗嗤”一声,金黄色的剑身从羽渊胸膛没入,鲜血飞溅,染红了“宜川”的脸。蠢蠢欲动的指天剑终于得偿所愿,贯穿了这个目前魔界最强的心脏。剑中蕴含着的日辉之精喷涌而出,一瞬间便完全破坏了羽渊的血管与筋脉。
羽渊忽然想起来,自他一开始看到宜川,宜川的胳膊就一直僵硬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好像一个没有人操控的木偶。
“因为看到这孩子哭了,所以觉得她抢回了身体的支配权吗?”“宜川”微笑着把剑更深地送进羽渊的胸膛,全然不顾自己的手已经被剑柄腐蚀到面目全非。黑烟冒出,宜川的手大半已经化作了焦炭。
“真是年轻人啊。”妫无咎矜持地笑了起来,“作为一代君主,演戏的本事也要一流才行。”
羽渊没有回答妫无咎,只是看着宜川的眼睛。他似乎要透过妫无咎的元神,去看到那个被压在最深处沉睡的,属于宜川的灵魂。
“还真是个麻烦的妹妹,早知道就不来救你了。”羽渊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短短瞬息,羽渊的身体自心脏处大片大片地破碎,金色的光从身体中透射出来。
“这就是除魔剑的威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