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廊东小院子,赵姨娘略整拾着贾政赏的玉石、刺绣及玉钿花。
王夫人身边的彩霞来了,连声儿也不传,直溜溜地进了院子,看到双喜睥睨着:太太传赵姨娘一去。
双喜卑微地说着:是了,彩霞姐姐且等等。
双喜莲步轻轻,赵姨娘隔了扇窗听到了彩霞的声儿,单凤眼微挑,酸里酸气:连她都摆了几分太太架子,可见是多不待见我。
可话虽不忿,赵姨娘还是换了绛紫的连襟鸢尾大衫,袅袅娜娜地便去了王夫人处。
到了东廊荣禧堂,宝玉正被晴雯哄着吃乳糕,袭人因那日的话被贾母关了屋子,只送了最下等人的饭,罚了月俸,不准出来。
赵姨娘看了宝玉,心中不屑,只虚晃地朝堂上的王夫人福了福身:请太太安。
王夫人倒没像平日里那样气势凌人,反而眼珠子微红,有些怠意:坐吧。
赵姨娘正纳闷,宝玉忽的开了口:环儿怎么没来?
赵姨娘有些错愕,要知道平素宝玉想不起还有个庶弟,只偶尔在老太太处聚了,众人也是眼里心里只瞧得见宝玉。
王夫人接话:环哥儿近日可好?
赵姨娘心中一揪,手搭了椅边,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环哥儿一切如旧,可是做错了什么?
她待王夫人一说了环哥儿的坏话,立刻寻了老爷诉苦,绝不会让人伤了宝贝环哥儿。
王夫人反而没有像往日那样教训她,答所非问,只颔首道:那便好,他若无事最好了。
接下来,她看向赵姨娘,眸子微冷道:宫里替七阿哥选伴读,宝玉本该去,可宝玉性子恪纯又不喜诗书,你若愿意,让环哥儿去了,也成。
赵姨娘瞬间双眼发亮,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可霎时贾政踏了进来,低斥:荒唐!
他刚回府,听闻伴读之事,匆匆来了后院。
前些日子他升了工部员外郎,正是风光好一阵的时候,若是府里做了孽事,他如何在同僚面前抬头。
再说,他自认谦恭厚道,风声清肃,怎么愿听王夫人这般胡乱安排。
王夫人蹙眉:老爷莫非真让宝玉葬了深宫里不成。
贾政冷笑,短须微抖:这便是你同母亲教出来的孽障,入了宫,该怎么样,是他的命罢了。
你,你——王夫人脸一红一白,显然被贾政这一番绝情的话气得不清。
贾政不愿瞧见王夫人,只随了赵姨娘回了东小院。
王夫人恨恨地拧了大腿肉,嬷嬷心疼:太太莫气,奴婢这倒有个蠢笨法子,太太若不嫌弃,不若试试?
......
***
不日,宫里头便出了太监到贾府,门外是皇室专用的马车。
贾政迎到门口:禄公公您来了,犬子尚还在屋中,马上出来,劳公公等等。
禄公公点头,尖声道:宫内有时辰要求,贾大人还是催催吧,莫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是,是。
贾政忙不迭地掀了袍裤怕步子慢了,匆匆地去了怡红院,一进殿,便瞧见宝玉斜躺在榻上,半阖着眼,额头略微有汗珠沁出,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他气急攻心,大吼:还不快些滚起来,宫里头来的人正等着你,莫非你想连累全府的人陪你得罪了皇后娘娘和七阿哥吗?
王夫人正坐在一侧,瞥了他一眼:你吼什么,宝玉染了风寒,头正热,哪里能入宫呢?万一在弘宫里有个闪失,岂非要把命葬在宫里。
贾政气得面色潮红,额头突兀地起了数条鼓鼓的青筋,他指向王夫人,怒不可遏:皇上还记得昔日祖父的功劳,选了宝玉入宫做哈哈珠子,是贾府莫大的荣光。我身为臣子,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况且元春在宫里,也有个照应,你怕什么!果然妇人之心,最是愚蠢!
他尚还不知晓,元春不日便会狼狈回府。
王夫人破罐子破摔,摊在榻上,微斜的发髻晃着蝶翠流苏,晃得人心烦意乱。
她攮头:你惦记你的荣光,我在乎我儿。元春入宫这些年,帮衬过府里几回。我只当她是老太太养的,和我没了关系。只是,宝玉是我的心头肉,他性子纯善,哪里受得了宫里的磋磨。便是再锦绣大道,要是吃人害人,我也不牺牲了宝玉成全了你那庶子!
贾政气急,他上前奋力拽着宝玉,可对方死死地拽着木桌,王夫人也压了上来,阻挠着贾政拖动宝玉。
很显然,宝玉没有任何病症,小身板有着足够的力气抵抗,只是虚假地患病罢了。
贾政摆了摆手,泄气道:罢了,罢了,摊上孽障,算我倒霉,算我贾家造了业障。
他失魂落魄地出了院门,并非他不强制家丁挟了宝玉上马车。只是若宝玉犯了浑,只怕惹事更多。
恒运通达路,全葬在蠢货孽子手里了。
禄公公正蹙眉等得焦灼,眼见了贾政还慢吞吞地走出来心里的火气更盛了。
真当这一等荣国公府还是从前呐,眼见他高楼塌,连嫡出的老爷最高的不过五品官儿,哪里耍的这些威风!
贾政瞧见禄公公紧锁的眉,连忙上前作揖:公公,幼子病得厉害,我刚去看,已然是烧得昏睡过去了。想来是昨夜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