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禄沉了嗓音:皇上,大黄虽算不得什么珍稀药材,可宫里的人想要,也只得通过太医院,还请容臣回太医院查验。
雍正颔首。
深夜宫门下钥,太医院里只有留守值夜的太医。
冯禄回了太医院,走到偌大的药柜前,空气中浮动着药的苦涩之味。
他打开了盛放大黄的药柜,低头细细查看。
药柜里头,大黄的分量的确未变。
宫规森严,为防止有人私自取材下毒,隔一日太医院便要同脉案核验一番。
只是...
冯禄虽年迈,但眼神锐利,他瞧见了药柜的底层药材,与上头的,似乎颜色不同。
琼琚黄与褐黄,终归不是同色。
昨日恰巧是核验的日子,药材都是要细细翻看的,不可能瞧不出差别。
除非,取药之人是核验之人,他才会做出拿天水大黄替代大黄这般掩耳盗铃的行径。
妄图用这种伎俩瞒过去药材分量减少的事实。
冯禄取下墙上挂着的卷案袋,翻开最新的卷页,清晰秀气的字迹映入眼帘——六月二十辰时,刘本。
眼底闪过了然之色,冯禄长叹一口气,又转身前往永寿宫。
殿内,众嫔妃已然崩到了极点,年轻的低位嫔妃们有的眼睛已经半阖了,眯哒眯哒,瞧着好不可怜。
冯禄脚步声传来,众人才清醒了些。
冯禄微微福身,也不废话:皇上,微臣失职,确实查到了太医院中的大黄被取走了些,替换成了他物。
雍正熬了半休,面色略带倦容,却眸色清醒:何人?
冯禄沉声:是,是刘本。
刘答应低声细语:哎呦,这不是专门给熹妃娘娘把脉的刘太医吗?熹妃娘娘近来不适,臣妾瞧见,刘太医几乎日日都来景仁宫呢。
刘秀因本是县丞之女,小门小户的选进来,被分到了景仁宫的偏殿。
芙環本就小气极了,杂人进来了,扰了她清净,自然是要好好惩戒一番的。
莫说寒冬腊月里的文碳,夏日的冰鉴这类紧俏的物件儿,刘氏都被剥削去一些,其他的更不用多提了。
可对方身处妃位,又有皇子傍身,刘答应便了只能咬碎了牙被肚子里咽。
刘答应声音虽轻,却也传到了雍正耳朵里。
芙環皱着眉,苦苦解释:皇上,臣妾最近身子不爽,气血两亏,是频频请了刘太医来把脉疗养,但万万用不到大黄这味药材。
雍正怎会听她一面之词,他喝了口刚上的醒神茶:苏培盛。
苏培盛连忙应声奴才在。
雍正:派人出宫,搜查刘本府邸,务必干净利落。
嗻。
胡同巷里,树影幽幽。
流金铄石常在午头,夜里还算沁凉。
紫荆城寸土寸金,刘本买下靠近皇城的巷子里两进两出的宅院,已经算让人羡慕极了。
一行人利落整齐的黑影落在刘府门口暗红灯笼下,竟有些渗人。
冲!
嘭——领头的侍卫一脚踹开了刘府大门,惊醒了沉睡中的刘本和夫人刘常氏。
爷,这是怎么回事?
刘本只着白底里衣,面色颓败,被冲进来的侍卫狠狠地扼制住,放倒在地上。
他看了眼刘常氏:对不起,明容。
他没有反抗,府门被踹开的那一刹那,他便知道,自己怕是难逃一死。
只是,怕牵连了夫人和孩子。
领头的二等侍卫冷笑:刘本刘太医,随我入宫,面见皇上吧。
侍卫一挥手:搜——务必边边角角,处处都不能落下。
他看了眼吓呆了的刘常氏,对着身后的下属说道:一并也羁押入宫,听皇上吩咐。
双手被麻绳缠缚,刘本狼狈地跪着,抬头看着面色晦暗的雍正。
恰巧侍卫搜刮出刘府内还未烧净的天水大黄的粉末,一并呈给了雍正。
雍正:谁指使你?若有隐瞒,谋害皇子,包毙同党,诛九族。
刘本的辫子因被拖着快走而散开,长发耷拉在腰的两侧。
他无比悔恨,为何要听熹妃的要挟,若是他禀告皇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是懦弱和贪婪,害了他,也害了他的亲族。
他看了眼芙環,又看向雍正:微臣所做之事,全受熹妃迫害威胁。她以微臣妻儿身家性命要挟微臣,实在是不得不从啊。还请皇上饶恕微臣的妻儿亲族,微臣一人做事一人当,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宜澜秀目微瞠,她指向刘本:你的妻儿如何与本宫的弘景,大清的嫡子做比较!云泥之别,他们也配!
刘本颓白了脸色,颤抖着跪地磕头。
雍正闭眼,宫里的波诡云谲,纷争迷乱,实则是令人厌倦至极。
他看向芙環,低了嗓音: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人证物证俱在。
芙環踉跄地摔在地上,身侧的玉乔连忙扶起她来。
她双目含泪,盈盈如秋水:皇上,看在弘历的份上,请您饶了臣妾一时糊涂。
雍正蹙眉:你又何曾为弘历考虑过?你谋害皇嗣,又盘算着牵涉多人在内,罪孽深重。朕,无法留你了。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