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从傍晚就淅淅沥沥开始下个不停,到了后半夜,越下越大,雨声沙沙,布迦蓝被吵醒,起身一看,原来是窗棂留了条缝没有关严实。
她合上窗棂,回到床上刚躺下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茉儿的声音隐含着焦灼的声音响起:“福晋,福晋。”
布迦蓝眼神一凛,翻身跳下床,苏茉儿已经进屋点亮了灯盏,神色慌乱不已,颤声道:“国君福晋差人来报信,说皇上驾崩了。”
国君福晋忙着中秋佳节的筵席,这两天回到了宫里。布迦蓝也没有多意外,皇太极胖成了那样,死只是早晚之事。
她连声吩咐道:“你去把福临叫起来,准备马车,我马上进宫去,其他三个格格等我差人回来传话之后,再一起进宫。”
宫里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福临是储君,等于是吉祥物,他不能不在,其他格格们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出现。
苏茉儿点头应下,唤来宫女给布迦蓝准备衣衫,她赶着去叫福临。布迦蓝穿好衣衫出门,苏茉儿已经牵着睡眼惺忪的福临到了门口,揉着眼睛,瓮声瓮气地道:“额涅,出什么事情了吗?我们要去哪里?”
布迦蓝登上马车,转身对他伸出手,说道:“先上来。”
福临伸出小手,布迦蓝将他拉上车,马车很快动起来,在亲卫的拥簇下,朝宫里疾驰而去。
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火把逶迤前行,雨太大,路上积起一滩滩的水。马车颠簸,福临坐在里面左摇右晃,布迦蓝揽住他,说道:“皇上没了。”
福临愣住,一时还没理会布迦蓝话里的意思,不解问道:“额涅,什么叫没了?就是去世了,死了的意思吗?”
布迦蓝纠正他道:“是额涅不对,皇上不能说没了,也不能说死,去世,要说驾崩。”
福临神色迷茫,半晌后才低低地道:“我知道了。额涅,就是以后就永远再见不到汗阿玛,是这样吗?”
布迦蓝想了想,也没有编什么天上地下的谎言,直接说道:“是,每个人都会死,生老病死,四季变换,这是人生的必经过程。人死后,灵魂也许会去到另一个世界,也许不会。不过每一次,都是新的人生。”
福临依偎在布迦蓝的怀里,神色悲伤,泪水在眼眶里打滚,嘟囔着道:“可我还是会难过,不想额涅离开。”
布迦蓝把他搂紧了些,说道:“以后,你将会是大清的帝王。现在你还小,不懂得帝王是什么,你要努力读书,等长大以后就会懂了。”
福临抽噎着,说道:“我懂,先生教过我,说我是大清以后最最尊贵的人,天下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要为他们谋福祉,要帮着他们吃饱穿暖。额涅,我去城里的时候,见到过好多穷人,还有人衣不蔽体在街边乞讨。他们都没有吃饱穿暖,是不是汗阿玛的天子做得不好?额涅,我怕以后也做不好天子。”
布迦蓝顿住,抚摸着他的小脸说道:“你还小,不用想那么多,只管着读书学习,等你长大以后再去考虑这些问题。”
福临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布迦蓝搂着他,想了很多很多。
以前她会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时候,肩上担负的责任,重得几乎让人无法喘息,她再也做不到只为一己私利,为了自己的子孙万代,享受着万民的供奉,而不顾百姓死活。
现在天下不太平,战火频发。大清在蛰伏休养生息中,入主关内指日可待,面对那么大的疆土,她也觉得害怕。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天子行错一步,天下百姓都会跟着遭殃。
可当权者,又不能只顾着百姓,还要左右利弊,权衡取舍。稳定天下的同时,还要稳定朝政。
说实话,她没有寄太大希望于福临身上,也不会带着现代父母的想法,只要孩子好,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家长的会全力支持。福临不行,他从出生以后,就与那些快乐无缘。
放眼望去,大清也找不到更好的接班人,像是豪格,多尔衮兄弟等,不是她贬低看不起他们。
他们当个小奴隶主,打打仗抢抢东西还行,至于治理国家,他们离得还十万八千里。
她自嘲地笑了笑,曾几何时,那个只知道单打独斗,不顾一切的疯批,居然有这么博大的胸怀。
马车到了宫里停下,布迦蓝牵着福临下了马车。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青色,她看了半晌,黑暗过去,黎明已经到来。
国君福晋听到动静迎出来,脸色惨白,颤声道:“皇上去世了,这些天我回宫之后,没有与皇上歇在一起,都在旁边炕上睡。半夜起来方便的时候,我觉着不对劲,以前他晚上鼾声如雷,今晚却没有什么声息,上前一看,他,他......”
布迦蓝安慰着她道:“你先歇一会,我去看看。”
她走过去,福临跟着她,紧紧拽住了她的手。皇太极仰躺着,皮肤已经起了一块块紫色瘢痕。她曾见过这样情形的死者,皇太极胖成这样,估计也是心血管出现问题引起猝死。
他也算一代枭雄,离开得干脆利落,连遗言都没有留下一句。
布迦蓝心情复杂,她的这一生,也算是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