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被春雪覆盖,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雪停后出了太阳,比下雪时更冷,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进去,冻得人全身都痛。
和谐有礼宫门前,宫女们跪在雪地里,不时有人直直倒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偶有血浸入雪中,结冰之后,像是冰晶里包裹着红梅,美得晶莹夺目。
这般的美景,却无一人欣赏,随着身边的同伴不断倒下死去,宫女们已经被冻得麻木,因着即将到来的死亡,陷入了无边的绝望恐惧中。
国君福晋匆匆赶来,看到门前一地或死或半活着的宫女们,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实在不忍直视,忙别开了眼,掀帘进了屋。
屋子里,皇太极坐在炕上,如同石像般,双目通红,怔忡发呆。海兰珠伏在他怀里,哭得声音已经嘶哑,从喉咙里挤出声声哀鸣。
他们身边,躺着裹起来的襁褓。国君福晋只瞄了一瞬,即刻收回了目光,屋子里又热又闷,她无端觉着后背发寒,抿了抿嘴,唤道:“皇上。”
皇太极这才发现国君福晋,抬眼看向她,只听到她说道:“八阿哥已去,屋子里热,还是早些收敛了吧,也能让他走得安心。”
“啊!”突然,躺在皇太极怀里的海兰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叫一声蹦了起来,连皇太极都被她撞得倒在了炕上。
海兰珠如同疯了般扑向国君福晋,伸手就朝她脸抓来:“滚!谁也不许碰我的儿子,现在如了你们的意了,你们向来嫉恨我儿,看不惯我儿,现在赶着来看笑话了!”
国君福晋躲闪不及,脸被海兰珠的长指甲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很快就有血珠子浸出。她又痛又怒,反手就一巴掌还了回去,“啪”地一声,打得海兰珠趔趄后退,捂着脸尖声大叫,然后扑上来与国君福晋扭打在一起。
皇太极从伤心中回过神,怒吼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发了狂的海兰珠,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闭着眼乱抓乱打,嘴里不停尖声叫嚷:“黑了心肝的,你们就看不得我好,自己生不出来儿子,就恨不得我儿子去死。现在还跑上门来看戏,我儿子就是被你们这些贱人害死的,我今天跟你们拼了......”
国君福晋上了年纪,海兰珠又拼劲了全力,不断偏着头躲闪,手上还是被她抓了好几道血口,心里的怒气也更甚,口不择言骂道:“小贱人,仗着一张脸长得好看就作威作福,生了儿子有什么了不起,还妄想着要爬到我的头上来。我一大把年纪,伺候你生孩子坐月子,你不念着我半点好,还血口喷人。你儿子不是福星转世吗,如今被老天收了去,那是老天长了眼,活该,活该!”
皇太极自从八阿哥没了之后,魂都没了,不比海兰珠的伤心痛苦少一分一毫。如今见到两人打起来,吵闹得脑子里更是痛得快抓狂。
他蹬蹬上前两步,也不管是谁,抓着两人手臂一甩,将两人分别摔倒在地。
国君福晋腰撞在了炕檐上,痛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海兰珠趴在地上,先是无声抽泣,接着幽幽哭得肝肠寸断。
皇太极忙上前,扶起海兰珠拥在怀里,关心地道:“可有哪里摔痛了,我是气急了,你快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国君福晋看着深情相拥的两人,觉着他们不但可笑可怜,自己也可笑可怜。抬手随意抹去眼泪,撑着炕慢慢站起身,挺直脊背,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其他几个宫里的人,也不怕冷,站在外面伸长脖子看热闹。国君福晋看着她们一张张或兴奋,或幸灾乐祸的脸,收回目光神色木然,扬声道:“你们都起来吧,下去暖和一下。能活得下去的,是你们运气好,活不下去的,冤有头债有主,下辈子睁大了眼睛再投胎。”
跪在雪地里的宫女们,难以置信盯着国君福晋,待回过神,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失声痛哭。
国君福晋没再看,转身回了宫,收拾好行囊带着格格们准备出城。她们刚走出凤凰楼通道,便看到范文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那里转来转去。
看到她们几人,范文程忙迎上前,请安之后抬起头正要说话,见到国君福晋脸上的抓痕,又愣住了。
国君福晋不以为意,笑了笑正准备离开,范文程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道:“福晋可是要出城去首辅处,奴才现在还来不及出城,可否劳烦福晋跟首辅带个信,就说喀尔喀几部有异动。”
范文程是大清肱股之臣,国君福晋也不愿意为难他,也不会耽误了布迦蓝的大事,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会给你把信带到。只是现在布木布泰身子已经重了,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别处处去麻烦她。”
范文程忙恭敬称是,国君福晋也没再多说,抬腿往前走去。他望着她的背影片刻,才重重叹了口气。
八阿哥一去,皇上跟心里被剜了块肉一般发了疯,和谐有礼宫也发了疯,混乱不堪,偏偏这时候布迦蓝又不方便。
若是她在,断不会看着这些混乱发生。不过也幸好她不在,和谐有礼宫与她本来就不对付,说不定八阿哥的事情,还得赖在她头上去。
人死为大,什么道理都没法讲,就算她清清白白,只要皇太极听多了谗言,心里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