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吩咐一声,章则马上到配殿里搬了把椅子出来。
这些事儿原本有殿前的小太监会去做,用不着他。可燕之身份特殊,为人平和,章则心里挺待见她,于是便亲自动了手。
燕之道了谢安安静静的坐下,耳边听着景行与水轻舟分别说着话,她抿了抿嘴唇。
“上茶。”皇帝陛下忽然开口道,显见他是一直注意着燕之的举动。
御书房里所有的人向燕之的时候面上都带着微笑,燕之微微垂着眼帘直视着对面的椅子腿,只做不知。
在她看来,这屋里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朕年少时曾见过你的父亲,也见过你。”景云饮了一口茶看着燕之说道。
“哦?”揭了茶盏上的盖子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茶香袭了上来,燕之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我都不记得了。”
“哈哈!你要记得那还得了?”景云笑道:“那一年朕随先皇去乐陵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才满十岁的少年,你才这么大,还是个小娃娃呢!”
皇帝陛下分开两手比划了个大小:“你父亲抱着你,连我父皇见你生的可爱想要抱一抱都不成。回来的时候先帝叹道,同为父亲,他便不如成先生宠爱女儿。倒是成家的女儿被宝贝得更像个公主!”
燕之静静的听着他说那些她经历过却毫无记忆的旧事,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
活了两世,她都是父母掌上明珠,心尖儿上的宝贝,那时的她曾经如此的幸福过。
也更因为这样,燕之也深深的遗憾着,两世为人,她都未曾在父母膝前行孝过。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生命里永远都不能弥补的缺失,是燕之埋在心底的最疼的伤。
一只手伸到了眼前,燕之泪眼婆娑的看着那纤长的薄薄的掌上托着的帕子愣了下才抬手接了。
“不要哭啦,眼睛会肿的。”景行柔声低语道。
燕之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擦了脸颊上的泪水。
“好啦,好啦,朕不说了。”景云也摇着头道:“才说上几句话就惹得成姑娘伤心,可是不应该。”
“陛下言重了。”燕之沉了口气才开口道:“我只是在惭愧。父亲这般疼爱于我,我却未曾在他跟前尽过孝……”
“无疾,你与成姑娘认识?”景云抬眼看着立在燕之身前的景行问道。
“认识。”景行不假思索的回道:“我与胭脂相识有几年了……”
“我性子向来顽劣,才来帝都的时候弄丢了银两又摔坏了脑子,因此在贤王爷府上做工过。”燕之打断了景行话。
既然他从未在皇帝陛下面前提过自己是他的冲喜娘子,那就永远都不要提了。
如今景行又与解懿有婚约在身,燕之实在不想再与他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就是心里再不舍也得放下了……
相识了几年又如何,终是有缘无份!
“多谢王爷!”燕之把手里的帕子递给景行,脸上笑意疏离声音清冷。
景行神色痛苦地深深的凝视着她,终是不好如此僵持着,他只得回到对面的椅子前坐下。
“摔坏了脑子?”景云直视着燕之问道:“如今可大好了?”
“已是大好。”燕之点点头。
“那……”皇帝陛下眼神在屋里的几个人身上扫过,确定了没有外人才接着说道:“成姑娘既是成家唯一的传人,你可会奏雅乐?”
燕之抬了眼帘与皇帝陛下对视着,眼神坚定地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当然。”
“好!”景云如释重负地双手一合拍出一声脆响:“雅乐不失,便是天佑我大惠!”
皇帝陛下搓了搓手,很想现在就让燕之演奏一曲。
他稍稍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燕之不是伶人,他若随意驱使了,那是很不妥的行为!
当年先帝把成子礼请回大惠的时候可是下了大功夫。
并且与成子有过约定,那就是不会强迫他演奏雅乐。
成子在大惠是上宾,来去自由,见天子也不用跪拜,这些都是先帝给予他的礼遇。
也正是如此才让不通俗事的成子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从未动过离去的念头。
想到先帝对成子毕恭毕敬的态度,景云与燕之说话的时候也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在帝都可还住的习惯?若是觉得外头不好就住进宫里来吧?皇后和贵妃都提过你,她们都想与你亲近呢。”
“多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厚爱,我在外面住的习惯。”燕之先道了谢随后拒绝了皇帝陛下的好意:“并且我出来的时日不短,也该回去看看了。”
“也好。”
皇帝陛下也不强求,微笑着说道:“以后要多走动。别单单只去他们府里……”景云伸手一指相邻而坐的景行和水轻舟继续道:“朕虽然是个老头子了,但自认并不迂腐,还未到让人厌烦的地步吧?”
“不敢!”
“微臣惶恐!”
景行与水轻舟一起站了起来,开口表了忠心。
“陛下春秋鼎盛,哪里老了?”燕之又端详了坐在御案后面的男子一番,很诚恳地说道:“您不要自称老头子了,完全的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