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晴明收到鬼灯的回复时, 已经是临近入眠的时间了。
那只被他送出去的纸鹤从打开的窗户中优雅地飞了进来, 落在了晴明的枕头上。
晴明擦拭了一下犹带着水汽的头发,然后空着的左手轻轻点了点纸鹤的头顶。
纸鹤随着晴明的手指的一触即离后,缓缓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从纸鹤的模样舒展回了平坦的信纸。
鬼灯的声音从这张信纸中传出,晴明静静地听了一会,确认明日去地狱的行程没有问题后,便挥手让这张信纸重新飞回了一旁的书桌上。
鬼灯的回复是说,要来地狱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他已经向阎魔大王报备了, 不过鬼灯最近工作忙, 他会尽力腾出时间来见晴明。
“期待着和你的见面——鬼灯敬上。”
晴明看了看被黑石墨字导演送来的那一叠电影票,想了想还是拿出了几张放入了狩衣内衫的暗袋中。
次日当晴明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庭院中烟雨朦胧。
他洗漱完毕走出房间, 深呼吸了一下, 将空气中湿润水汽吸入肺腔。
许多式神不喜欢这样连绵的天气,都躲在自己的房中,或是继续熟睡着, 或是研究着现世这些奇特的科技工具。
晴明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回廊的尽头,他顺着檐角下挂着的风铃响起的脆响, 一路走到了庭院中那颗盛开不败的八重樱树之下。
因为这棵八重樱下方摆放着他经常坐着的软塌, 所以此处被布下了结界,不管是飘落的樱花还是连绵的雨幕,都无法沾染上半分。
而此刻代替晴明坐在那软榻上喝着小纸人式神们端上来茶点的, 不是玉藻前又是谁?
察觉到晴明的脚步声,玉藻前抬起头向晴明看来,未被面具遮盖住的嘴唇轻轻一挑,朝银发的阴阳师懒懒地道了声早。
晴明看到玉藻前换了一身华服,像是要去某个风雅高贵的宴会般,那点缀着繁复精致花纹的罗裙即便是在这烟雨朦胧的天气中,也显得耀眼璀璨无比。
晴明早已习惯玉藻前这不着男装着红裳的性子,朝玉藻前点头致意道:“早,玉藻前。”
“晴明,你觉得我这身华服如何?可还配得上你平安京第一阴阳师的名头?”玉藻前没在晴明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眸光微转,复又出声询问道。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摇曳生姿,举世无双。”晴明眼睛不眨,微笑着说出了这番话。
玉藻前嗔了晴明一眼,故意捏高嗓音回道:“不愧是晴明大人呢,出口成章,这般的赞誉妾身可受不起。”
晴明耐心地陪着玉藻前演完这一出,然后朝着玉藻前伸出了手:“走吧?”
“啊,走吧。”玉藻前将自己的手掌搭在了晴明的掌心中,回复了原本低沉磁性的嗓音,轻轻应道。
玉藻前的手掌莹润如玉,但是唯有亲自触碰上去后,晴明才发现他的手要比自己的大太多了。
与其说是晴明牵着玉藻前,倒不如说是玉藻前的手掌包裹着晴明的手。
玉藻前那修长的手指和带着些许薄茧的指腹轻轻地蹭着晴明的手心,就如同是玉藻前那捉摸不定的、随心所欲的性子,偶尔蹭上晴明时那若即若离的痒意反倒是让晴明有些无奈了。
对于这位自称为他长辈的大妖怪,晴明虽然保持着三分敬意,但玉藻前这时不时就想要让晴明露出动摇神色的性子总是让他连这三分的敬意也无法保持许久。
——但或许,玉藻前本身就是不需要晴明那疏远的敬意,所以才会这般处事行态。
看他那逗弄晴明、让晴明失去平常的游刃有余的模样,大概是乐在其中。
晴明运转起灵力,抬起空着的右手轻轻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
这个圆旋转着,越来越大,直至成为了一个可以将晴明和玉藻前都吞没的‘门’。
晴明抬步向前迈去,和他相握着手的玉藻前也同时步入了这扇灵力形成的‘门扉’中。
“跟紧我,在看到光亮之前不要松手。”晴明叮嘱道。
毕竟此世的地狱不比平安京的,似乎要比那方的地狱更加广阔,兼之地形复杂,稍不注意就会走散。
往常倘若迷失在着庞大的地府中,晴明还可以拜托鬼使黑与鬼使白为他寻回玉藻前,在此世的地狱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但终究迷失在半路上传出去未免有些失了脸面,与其之后耗费精力寻找,不如从一开始便掐灭这个可能性。
所幸玉藻前虽然说喜欢逗弄晴明,却也没有给晴明添麻烦的一丝,他握紧了晴明的手,和晴明的手指紧紧相扣着。
在前行时晴明可以察觉到来自玉藻前手心那熨帖的温度,正温暖着他略带冰凉的手。
行走了大概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们便看到了光亮,而在光亮之后,便是骤然开朗、热闹鼎沸的街道了。
虽然说这个街道仿佛和现世的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行走着的大部分是额上生有角的鬼族,间或夹杂着一些人类灵魂和妖怪,从而证明了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地狱一隅。
“这便是地狱?和我想象中的略有不同啊,果然很有趣。”玉藻前环顾四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