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正月就到正月十五了,春节也正是进入尾声了。
这天中午,佟妈他们正在搓元宵,突然门外有人大声的喊:“院子里有人吗?”
佟妈开门一看,原来是邮递员骑着驴车来送信了。
邮递员叔叔穿着军大衣,带着雷锋帽,裹得厚厚地,只能看见一双坚定的眼睛。他核对了佟妈的户口本以后,从挎包里翻出一封厚厚地信封和一个编织袋。
佟妈看了一眼信封,转身对大哥说:“你去把我床头柜上的信拿来。”
然后佟妈又热心看着他说:“同志,你跑了这么远,水壶需要加水吗?”
邮递员把系在身上的军用水壶取下来,递给佟妈:“大嫂,那就麻烦你了,我正好喝完了!”
“这有什么,文月快拿去接满。”佟妈想了想又说道:“倒那个红色热水壶里的水,那个是刚烧开的,比较热啊!”
“妈,知道了。”
佟妈留在原地跟年轻邮递员唠家常,跟他约定好下次来收信的时间,等大哥和二姐都回来以后,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邮递员。
纸短情长的年代,一封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信,寄托了亲人之间无限的思念。
佟家就是这样的,佟妈已经有二十年没回家看望老人了,一年才打两三次电话,日常只靠着每月一封来信交流大家近况。
佟妈迫不及待地打开来信,先一目十行的大概看了一遍,然后才细读。她越看神色越发难看,颤抖着双手,忍不住哭出声来。
大哥焦急地接过信来,一眼就看到了:
小妹,母亲身体有殃,我们送去医院也检查不出病因,只让好好养着。母亲心胸开朗,只说是命数,并不在意,但她总是念叨着你的名字,我想她大概是非常想你了,你也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了,尽量抽空回家看看吧,母亲时日不多了啊!
佟文朝心里震惊不已,前一阵子写信时,外婆身体明明还是很好,怎么现在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呢。
“妈,你冷静下,外婆的身体情况应该还没有那么差,要不舅舅早该给我们打电话了,而不是写信的!”
泪眼朦胧中,佟妈回忆起自己高中毕业时候,一心叛逆,总想着去远方闯荡,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军时,外婆气的罚她跪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含着泪、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她。
当兵就当兵吧,年轻的心永远都不知道安定,又从成都跑到这座几乎是中国最西边的城市,20多岁时可以转业回家时,又因为爱情留在了这里。
这么多年她们交流时总是避免着不去碰触这些话题,佟母一直以为母亲是怨着自己的——怨她负气远走,怨她扎根西北,怨她多年不归。
佟母总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未尝不是在躲避这些。
她越想越难受,一想到母亲的殷殷期待就内疚不已,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机会回家的,她总说工作忙,抽不开手,一是为了躲避,二也是因为更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殊不知母亲也是这样,牵挂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佟母现在多想立刻回家看望父母啊,不管其他的,就像当时那个毅然参军的小女孩一样,那么义无反顾,那么坚定决绝。
可是她不能,她的背上满是重担,咋不能像以前那样潇洒、任性。她丢不开自己的责任,于是只能自己煎熬。
亲情是最深的牵绊,佟文静现在深有感受。看着佟妈哭,她的心头就泛上一阵心疼,想跟着母亲一起大声哭泣,分担她的忧愁。
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让佟母担心,只能小心翼翼地靠在母亲怀里,拿着纸巾擦拭她的眼泪:“妈妈,你别哭了,你这么想奶奶的话,我们就去电话吧!”
“是啊,去打电话吧!”大哥和二姐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时候只有电讯局和邮局可以打长途电话,节日时打电话的人特别多,有时候甚至需要预约。
佟家人现在急着打电话,只能去电讯局碰碰运气。
电讯局农场就有,佟家人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多少人,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了。
电讯局的接线员问了外婆家的门牌号,转播了好几次后终于接通了,接电话的是职工楼的保安,佟妈给他讲了找林伟光(外公)以后,就把搁在一边出门喊人去了。
“林老头,林老头,快来接电话了!”
“你家小女儿来电话了!”
保安的嗓门还挺大的,佟家人在电话这头听的清清楚楚。没一会儿,电话就又被人接起来了。
外公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幺姑儿,是你吗?”
“唉,爸,是我!”佟妈激动的回复道。
“幺姑儿,今天怎么想到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嘛?”
“爸,我刚收到大哥写的信了,妈的怎么还好吗?”
外公没有回话,电话想起一阵杂音后,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道:“幺姑儿,是我,我好着呢!”
“妈……”佟妈一出声,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她捂着嘴,无声的落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妈,你跟我说实话,不要骗我,大哥信上全都说了。”
“